追尾一事驚嚇住的不是錦瑟,而是她珍藏在心中有關唐凱的記憶。
錦瑟伸手抱住江尋,臉貼著他的胸口,臉上是江尋看不見的尋覓。
她在自己的記憶里面尋覓。追尾一事,就似一根繩索,牽著錦瑟的記憶步步邁進那段漸漸遠去的父女恩情。
作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唐凱日常的忙碌可想而知。故而,每當唐凱休假,錦瑟總會一刻不停地纏著他,誓要將日常所欠缺的那些相處時光一股腦的全部彌補回來。
唐凱也知自己對錦瑟有虧欠,對于她的一應要求,全都應允,合理或者不合理的,只要入了唐凱的耳,便是承諾的兌現。
白葭常說他這樣會把錦瑟寵壞,也實在不是白葭在胡說。只是,唐凱生前的疼惜有多濃烈,他的離世留給錦瑟創傷便就有多難愈合。
在錦瑟十歲那年,她幾近哀求,唐凱終于推開了工作,在暑假帶著她與白葭進行了一場自駕游。
而一向對于兩父女的活動無動于衷的白葭,那次竟然答應同行,這讓錦瑟受寵若驚。因為興奮,一路上都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帶著孩子應有的那份童真,一會指著窗外的問問這個,一會問問哪個。
唐凱不厭其煩地解說,細致入微。盡管白葭始終沉默寡言。但是她愿意同行前往,這已經讓一向渴望母親的錦瑟欣喜若狂。
孩子的愿望是簡單而快樂的,她不需要物質來填充,也不需要承諾來彌補,只需要你回以微微一笑,便可收獲他們的滿懷笑容。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地行駛著。唐凱一邊回答著錦瑟的問題,一邊看著路況。可人的精力在某些時候終歸是有限的。加上在一家出發的前一晚,唐凱還在醫院加班到一點過,短短地休息了幾個小時,三人吃過早飯便出發了,疲倦多少是有的。
就在一個彎道時,因為唐凱一時的慌神,沒有及時地降下速度。他們的車以130碼的速度追尾前面的大貨車,只是在即將要撞上的時候,唐凱及時的轉了方向,駕駛室直直地撞在了大貨車的右尾部上。
索性,車子在撞上之前他及時的踩了剎車,才避免了一場嚴重的傷亡事故。只是,因為是駕駛室撞了上去,唐凱還是負了傷,白葭只是有些被嚇著。而錦瑟因為坐在前方兩張椅子中間的扶手上,因為急剎車的緣故,人直接向前面揚去,驚嚇過度。
因為唐凱受傷,這次的游玩自然終止。她坐在唐凱的病床邊,看著唐凱,第一次對自己的鬧性產生了厭惡。如果不是她一味地喋喋不休,唐凱也不會因為分心而撞了車。
唐凱在醫院住了一周左右的時間,白葭去看望過一次。大多數時間都是錦瑟在醫院陪著。出于關心,也是出于愧疚。她很乖,害怕打擾到唐凱休息,她的話也少了許多。
有日,她正在看書。唐凱將她叫過去,將書從她手里抽走:“錦瑟,陪爸爸說說話。”
錦瑟點點頭,并未開口。
知女莫若父。唐凱懂她的后怕,也知她心底對于自己的埋怨,何況他本身除了是一名外科大夫,還是一名心理學專家。盡管后者的名頭,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拉著錦瑟的手,言語溫和:“錦瑟,爸爸知道你在責怪自己。可是,你看爸爸不是沒事嗎?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你以往總說爸爸很忙,沒有時間休息,陪你。現在爸爸不正好可以休息,可以陪你了嗎?”
聽著唐凱的話,錦瑟壓抑了多日的淚水洶涌而出,她抱著唐凱,不停地說著:“爸爸,對不起。”
也就是從這次以后,錦瑟的頑劣開始收斂,一點點地步入成熟,知道何時該適可而止,也知道了分寸的拿捏。
人一旦受到了縱容的寵溺,總會滋生出肆無忌憚的玩性。前幾次練車的小事故,擦掛,或者撞在護欄上、樹上,就似一粒漂浮在她世界外圍的子彈。
今日,追尾江家明的車,將這枚子彈灌進了槍內,上膛一槍擊中了她。連帶著的是對自己的責怪與懊惱。
“江尋,我以后不開車了。”錦瑟學會開車是在澳洲,為了逃離徐九卿,逃出徐氏莊園。多次以她不甚嫻熟得車技,橫沖直撞地開出來徐氏莊園,可每次都能被徐九卿的人攔截。
有次,她為了逃離他們的圍追堵截,將車直直地開進了海里。索性,營救及時,將她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那次之后,徐九卿便將她關進了徐氏莊園的小閣樓,誰也不準見。可也因為這樣,成熟了錦瑟的車技。
江尋放開她,看著她那有些蒼白的臉色:“錦寶,是不是嚇著你了?”
錦瑟搖搖頭,不想讓江尋探索自己的低沉。她伸手將江尋的身體轉了一個圈,背對著自己,跳到了他的背上:“你背我。”
江尋伸手扣住她雙腿的膝窩,看著不遠處的草坪:“我們去那邊坐著等。”
錦瑟靠在他的肩上,點頭應允。
到了草坪,江尋將錦瑟放下來,對于錦瑟的逃避他未繼續深究。他只是不想逼迫錦瑟,如果她愿意說,他會做她最好的聽眾。如果不愿意,他也愿意以自己的疼愛去圍裹她生活里面的落寞。
冬日的陽光是很暖的。兩人坐在樹下,江尋雙手撐在身后,修長的雙腿向前平放著,錦瑟側身躺在他的腿上,微微閉眼:“美人,我有點困了。”
“你睡。保險公司的人來了,我叫你。”
或許是遠處施工聲音太過嘈雜,錦瑟并未能安然的步入夢境。她平躺在草坪上,手臂搭在雙眼上,遮擋陽光的直射:“江尋,你給我唱首歌吧。”
江尋失笑:“我不會。”
“我教你?”
“好。”
錦瑟一句句地教,江尋一句句地學。在如此溫暖得冬季,兩人的聲音都透著一股讓人心癢的綿柔與暖意。
時而走過的路人,總會情不自禁地頻頻回頭觀望。想要靜下來聽聽他們的歌聲,盡管音律失了專業的美感,卻也是清麗的秀美。
錦瑟教的全是周杰倫的歌,江尋聽著:“你很喜歡聽他的歌?”
“喜歡啊。”
“為什么?”
“因為他的歌透著故事的唯美性。”
后來,在錦瑟離開的幾年間,江尋買齊了周杰倫的所有唱片,卻遲遲等不來那個與她共享之人。
他有次,一個人坐在周杰倫的演唱會上,聽著周杰倫在臺上深情地演繹,聽著周圍人群的興奮,他笑疼了自己雙眸,眼前的一切都被模糊,所有的燈光都變成了錦瑟的笑容。他伸手,想要將它們摘下,卻發現太過遙遠,那是望而卻步的凄涼。
保險公司的人在半個多小時之后到達的。處理完事情之后,江尋直接將兩輛車的鑰匙丟給了保險公司的人,讓他們直接將車開到4S店進行維修。好了,再給他打電話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