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以聯姻之勢終于接過了這支滿是瘡痍的嘉穆瑚寨。

清點了一番可用壯民，以及古出、阿哈，合起來約有一百三十人。

馬匹十頭，骨箭二百支，二十把鐵槍，一百條骨槍，木棒不計其數，加人手一張木弓。

又令穆爾哈齊清點糧食。

不一時，數目呈上，只可再供給十日……

努爾哈赤覺得糧食至關重要，便向哈思虎問道：“我們一共出獵多少支牛錄？”

“出了十隊人，至今才有一隊歸寨。”

“行圍已有多日，為何才回來一支牛錄？”

哈思虎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呀，以前都在西北楊樹林子一帶合圍，不出三五日準有收獲，難不成……”

“——報！”一名阿哈順著寨門飛騎而來，跑到二人眼前，飛身下馬，也未來得及打千兒，“回部長、主子！覺羅寨的人狙殺了九隊牛錄，只有兩名額真逃了回來！”

努爾哈赤聽了這個消息，一股火險沒冒出，屏退阿哈，忙令道：“哈思虎！收集寨中毛皮，快馬到撫順換糧！”

“是！”

努爾哈赤覺得自己太被動了，兵馬器械少之又少，糧食只夠維持十日，這不讓人活？

突然，他想到了水源！

“來人！——派五十人到山下汲水！”

只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下山汲水的人全都歸寨。

“繼續汲，要汲夠一個月用水！”

來人回道：“回部長，河水斷了！”

“河水會斷？你莫要唬我！”

“千真萬確！我們這段流域本來就臨近干涸，加上這些年風沙太大，斷流極為正常。”

努爾哈赤哪里肯信這個無名小卒的話？當下接過鞭子，跨上馬，徑望山下奔去。

待來到河邊，那水果真干涸成泥。

“好你個達爾滾，斷我水流，做事夠絕的！”

不一時，一隊人馬從北面奔來，仔細觀望，為首之人正是哈思虎。

“你怎么回來了？”努爾哈赤問道。

哈思虎滾鞍下馬，不料踩了個空，一把摔倒在地，他滿是埋怨，氣色壞極了，“大哥哥，我們被洛科給阻截了，他的箭術好厲害，我們的老貨被他們搶了一半。”他揩了揩眼角的淚，顯得特別可憐。

“你們可受傷沒有？”

哈思虎道：“我們不敢拼命廝殺，只好卸了包袱輕騎逃竄，還好，大家都沒有重傷——咦？這河道怎么……”

“我正為此事犯愁呢！所有的出路俱被達爾滾給禁了，如十日后糧食吃光，寨中將會引起恐慌，可是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只好先封鎖消息。”

“封鎖消息的事交給我了。大哥哥再想想別的辦法，天無絕人之路。”

當天夜里，努爾哈赤率領穆爾哈齊以及二十名阿哈潛入河流上游，欲殺掉堵塞河水之人來開通水源。

當來到上游時，只見巨石擋在河水中央，底下泥土夯實了縫隙。努爾哈赤下令推石頭，二十多人一齊踩進冰冷的水中去推那龐然巨石。

“——都出來吧！”

“——殺死努爾哈赤！”

也不知何處一聲叫喊，四下草叢中全是人影！

二十多阿哈見四周黑乎乎的全是敵人，哪個不驚慌失措？連滾帶爬也要望岸上沖。

努爾哈赤和穆爾哈齊站在岸上沒有下水，紛紛抽出刀來應戰。

但聽得慘叫聲驟起，水中的阿哈們赤著足，腳都凍麻了，毫無應戰能力。

上岸一個，被剁死一個；

若不上岸時，必受不得刺骨寒水。

穆爾哈齊護著大哥死力沖出重圍，斬下一馬弓手來，奪了他的馬，這便讓大哥上馬。努爾哈赤道：“二弟，快去寨中搬救兵！”

穆爾哈齊哪里肯丟下他一人？

“大哥，你去搬救兵，我來抵擋他們一陣！”

努爾哈赤喝道：“我的話你不聽？——快上馬！”

穆爾哈齊心中一震，委實被恐嚇住了，只好乖乖上了馬。努爾哈赤猛拍馬臀，那馬受了驚，嘶鳴一聲，狂奔了出去。剩下努爾哈赤一人，架著刀，等待阿哈們歸隊。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果然，阿哈們沒有一個幸免，迎來的卻是那群殺手。

銀白色的月光投灑下來，令努爾哈赤瞧得仔細——前排的人張了弓，后頭跟了十幾個短辮子武士，有掄棒子的、有持刀的、還有攥著石頭的。

無法，努爾哈赤只好拎著刀邁步而逃。

跑了數武，便穿進一片榛莽。

這時的努爾哈赤枵腸轆轆，半日未食，如何生受！

但聞鳴鏑之聲，乃是后方敵人乘馬將至。

無法，只一閃，閃到了一間黃土房中。

那些殺手眼見他竄進房中，停下腳步，抄起石頭來，往窗眼兒中擲。

努爾哈赤藏在角落，石塊竟擊不中。

那群殺手見屋內無動靜，開始逐個靠近。

方寸大的土屋子，只能容得兩三人。

門一響，一只腳邁了進來，低身潛藏的努爾哈赤鐵刀一斬，那腳腕被削得平平整整，整個人栽身倒地，痛得大叫，再順著照心窩一攮，即斃一命。

過了一會，門又響，那腳卻未先入，只拋進了一支火把。

接著又是一支。

努爾哈赤跳起身來徑望外竄，剛一邁門檻，迎面勁風掠過，刀刃子朝著自己的腦門削來——

努爾哈赤上身一仰，那刀身削在了門框上，那殺手用力過猛，硬是沒拔出刀來。

努爾哈赤乘機一腳踢開他，舉手拔了門框上的刀，照著他面門擲去，估計也是漢人煉的刀，極鋒利，“喀喀”一聲，竟穿透了腦顱！

眾人見努爾哈赤跳出了土屋，紛紛拔弓施箭。

亂箭飛去，那間破土屋子被射成穿了心，卻不見努爾哈赤蹤影。

頭頂的那輪月也隨著被烏云蓋了，四周的樹木陰翳極甚，除了眼前，便什么也看不到。

“大家排散開，四周都搜到！莫要跑了努爾哈赤！”

人人舉了火把，星星點點地分散在草叢之中。

半響，也沒個結果。

心想此人長了翅膀，能飛到天上不成？

“繼續收！他跑不遠！”

又過了一會，所有人歸隊，卻都是未有結果。

“我們只在陸地搜尋，豈不單一？他若真長了翅膀，飛到樹梢之上……來人！燒掉周圍所有的樹，不信熏不到他下來！”

努爾哈赤心里暗自叫險，只靜靜地躲在老榆樹上窺視他們舉火燒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