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順著鼻尖落到了地上。

蔣大海使勁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啞的難受。

眼前大大小小的人臉像是按下了暫停鍵般，一動也不動，只是掛著怪笑，安靜的看著蔣大海。

一息，兩息，三息……

時間慢慢過去，那些人臉依舊掛著不變的怪笑，沒有其他動作。

蔣大海悄悄動了動發麻的腳尖。

還是沒有變化。

它們，似乎沒有什么攻擊性。

蔣大海猜測。

過了一開始強烈的視覺刺激階段，現在蔣大海反而松了口氣。

雖然這些東西長得挺嚇人，但肯露面就好，只要不在暗地里鬼鬼祟祟的搞怪，那就沒什么好怕的。

不過就這么一直熬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可它們沒有動手的跡象，蔣大海也不太好意思拔刀砍人，對面人多勢眾的，自己恐怕也討不到好處。

“咳咳，那個，是在下打擾了各位的雅興，你們繼續，在下告辭。”

蔣大海訕訕的說到。

說完，就伸手就要關門，雖然心里說著不怕，但被這么多不是人的東西盯著，還是瘆得慌。

只是還沒等手伸出去，不遠處就響起了一道沙啞又熟悉的嗓音。

“客人，都說了夜里不要出門的，怎么這么不聽話。”

佝僂著背的老漢慢吞吞的從門一旁走了出來，那些像雕塑似一動不動的怪物登時像是臣子遇到了皇帝，麻利的給老漢讓出了一條路。

就連臉上的怪笑也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木訥的表情。

借著月光，這次蔣大海終于看清了老漢的臉。

半張臉畫著白底腮紅妝，像是紙扎的人偶，另半張臉，則是高度腐敗的爛肉，上面擠滿了米粒般密密麻麻的蛆蟲。

得，這老家伙，果然也不是活人。

蔣大海強忍著心中的膈應，沖著那老漢抱拳道。

“老先生勿怪，在下實在是事出有因，全因方才一個瘋女人突然沖進了屋子……”

蔣大海巴拉巴拉說了一通，期間不泛添油加醋的斥責那瘋女人，唯獨隱瞞了李平半夜失蹤的事。

這一夜實在太過詭異，如若李平不是和自己一路結伴而來，蔣大海甚至都要開始懷疑李平也是個披著人皮的靈尸鬼怪了。

此時尚未進入霧云山脈，僅山腳下的一個村子就這么邪性，等到了山里，還不知道會遇見什么詭異事情。

時間，只剩六天了。

蔣大海說完，那老漢久久不語，只是半邊腐爛的眼球，越過蔣大海，看向了打翻在地上的瓷碗，碗邊，還撒著一小灘沒吃完的白粥。

“客人，不知可是對小村的招待不滿意？”

老漢說話也慢吞吞的，說話的時候，周圍的溫度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陰冷。

“老先生說笑，在下只是腹中不餓，并沒有任何不滿。”

蔣大海小心的應答，同時不斷觀察著周圍的地形，腦中勾勒出一條又一條逃離路線。

“無妨，先前確實是老叟招待不周，恰巧村里剛剛捉了只不開眼的兩腳羊，此時正要開宴，客人不妨一起來熱鬧熱鬧。”

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后語，那老漢就像是一個機器，根本不管蔣大海說了什么，只是自顧自的對答著。

內個，我不去行嗎……

蔣大海剛想拒絕，可話還沒出口，周圍那些怪物就一窩蜂的圍了上來，隱隱有用強的意思。

看這架勢，不去是不行了。

而且那老漢嘴里說的“兩腳羊”，這兩腳羊是什么東西，蔣大海還是清楚的。

再加上李平的離奇消失，恐怕……

蔣大海理順了有些褶皺的衣衫，抬腳邁出了門。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表情木訥的怪物散在四周，爛掉一半臉的老漢在前方領路，蔣大海站在中央，一行人（鬼）向著村中間大槐樹的方向走去。

所謂的村宴地點并不遠，繞過大槐樹，蔣大海頓覺眼前一亮。

批杈的干枯樹枝隨意的堆成堆兒，金紅的篝火熊熊燃燒。

幾個半大小子圍著篝火蹦著跳著，扎著小辮兒的腦袋下，是占滿整張臉的豎口。

森森的歌謠唱了出來，只是內容和先前不太一樣。

“霧云山，霧云山，霧云山上老神仙，白日燒香佑故里，夜里摘頭又食心……”

進村兒時看到的兩個漢子，此時正在篝火前忙活著。

篝火上方搭上了個簡易的三角架子，兩條麻繩在架子上打了個結，一個已經剝干凈的白條條人影，被捆綁在其中一條麻繩上，懸在火苗正上方。

那人影一聲不吭，也不見掙扎，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

蔣大海仔細一看，那人，可不就是失蹤的李平。

老漢佝僂著腰走到篝火旁，回頭擠出了一個勉強像是笑容的表情，人偶似的半張臉生生壓出了褶皺，爛掉那半張臉上則撲朔撲朔的往下掉著蛆蟲。

皺巴巴的手指抬起來，對著頭上空蕩蕩的那條麻繩指了指，老漢聲音難聽的像是雞爪子刨墳。

“客人你看，這上面正巧空有一雅座，不知合不合客人的心意……”

不等那老漢說完，忍了一路的蔣大海突然暴起。

“我去你娘的老匹夫！”

壓抑不住的憤怒一股腦的充斥了胸腔，映著篝火，蔣大海的眸子里也像是燃起了一團火焰。

腳下的泥土瞬間被踩碎的四分五裂，蔣大海身子俯低，像泥鰍般貼地而行，兩三個呼吸間便甩開了那些木訥怪物，來到了老漢身邊。

修煉圓滿的亂劈風刀法自蔣大海降臨后，第一次肆無忌憚的使了出來。

刺，劈，揮，帶，斬！

五式最簡單的刀招此時組合在一起竟如同雷霆奔涌，前方的空氣都被砍出了一圈圈波紋。

刀光如匹練，一刀快過一刀，一刀剛猛過一刀，看似胡亂劈砍又暗中蘊藏規律，老漢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織成一片的刀影籠罩。

斬破的空氣卷著老漢的身體攪成了一團亂流，混雜的腐肉和布屑橫飛。

蔣大海提步吸氣，兩手一齊握住刀柄，擰腰提臀，鋼刀舉到右肩，整個身子肌肉鼓脹，像是繃緊了的弓弦。

踏步呼氣，一刀重若千鈞的劈了下去。

“去死！”

颯。

腐爛的液體夾雜著碎屑，呈扇形揮灑在地面，透明的刀氣直到撞飛了四五個木訥怪物后才消散無形。

呀呀呀，幾個木訥怪物發出痛苦的呻吟，像是放了氣的娃娃，眨眼間縮成了一張皮囊，輕飄飄的滑落到地上。

蔣大海收氣凝神，眼睛死死的盯著燃燒的篝火，沒有一絲松懈。

一道佝僂的影子從火焰里浮現，不一會兒，又一個老漢慢吞吞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