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猜到人狼不是霧云山幕后真正的黑手，所以任務再次更新蔣大海也沒感到意外。

籠罩霧云山的無形結界只要還在，他就注定了無法回歸。

不過那條任務獎勵會成倍增加的消息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0.1和1之間，可是有整整十倍。

“看來這次如果能活下去，收獲絕對不少啊?！?

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蔣大海瞇起了眼睛。

大殿中的黑煙幾乎散盡，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道黑氣還飄在空氣中。

少了黑煙遮擋，殿內景象盡收眼底。

供桌翻倒，滿地的狼藉，少女塑像只剩下一雙白凈細嫩的腳還站在底座上，一道成人大腿粗細的鎖鏈一端鏈接著少女腳上的斷口，另一端扶搖而起，穿過屋頂，消失在茫茫夜空。

鎖鏈漆黑如墨，環環相扣，表面還有一抹光暈流轉。

蔣大海揉了揉眼，他剛才可沒看到這根鎖鏈。

快走了幾步，蔣大海進入殿內，這才發現，鎖鏈并不是連在少女腳上，在少女的腳后跟處，還垂臉趴著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

男人赤著胳膊，露在外面的皮膚上交織著大大小小的疤痕，這條黑鎖鏈，正是從男人后背出現，像是連接在男人體內。

這人之前似乎是藏在神像的肚子里，神像被打碎后，這才掉了出來。

由于垂著頭，蔣大海看不到男人的正臉，只覺得有些眼熟。

踩著翻倒的供桌，蔣大海一步跨上石制底座，想把男人的身子翻過來。

可手剛伸出一半，距離漆黑的鎖鏈還有半米距離時，體內精氣一顫，順著指尖涌出體外，被鎖鏈盡數吸收。

蔣大海此時體內精氣神無窮無盡，毫不在乎這點損失，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肩膀，橫著一掰。

入手冰涼，沒有絲毫的體溫。

男人身體受力，轉了過來，眼皮閉合，劍眉斜挺，一道暗紅的傷疤貫穿了半張臉。

“戚文勇！”

看著眼前在熟悉不過的面容，蔣大海目瞪口呆。

怎么還有一個戚文勇，那外面的人是誰？

蔣大海猛的轉頭看向身后。

院中陰火通明，只見原本趴在地上沒有了呼吸的戚文勇不知什么時候站了起來，正用兩只手揉著太陽穴，滿臉痛苦之色。

‘人狼難不成沒有騙我，它說的都是真的。’

蔣大海隱約想通了一些事，只是他有些不愿意相信這所謂的真相。

“大海兄弟?！?

低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戚文勇身軀站的筆直，一對眸子明亮深邃，平靜的看著石臺上蹲在另一個“自己”身旁的蔣大海。

蔣大海百感交集，心里有些發堵，沒有說話。

“想起來了，什么都想起來了?！?

戚文勇苦笑著搖了搖頭，抬腳走向大殿。

一邊走，一邊說。

“三個月前，我帶領麾下兄弟進山剿匪，剛一進山，就發現了霧云山中的異常?！?

“靠著這座大山討活的人不在少數，所以山腳下也有著幾十個村子，可我一路上遇到的村子中，皆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活人?！?

“原本還以為是山匪猖獗，將那些村子洗劫一空，百姓為了保命，紛紛逃走，所以才留下了一個個的荒村。”

“可進山后，我們在懷泉峽中遇到了一位名叫魑魅的女子，她的身邊跟著一只用兩只腳走路，會說話的狼，四面圍滿了山匪，鋪天蓋地的包圍了峽谷……”

“一番苦戰后，弟兄們慘死，我也在力竭之下昏迷了過去，再次睜開眼，就來到了這座山神廟中。”

“魑魅對我說她已經被困在這座山中太久了，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還說我的魂魄和常人不同，可以代替她做霧云山的守護靈……”

戚文勇自說自話，慢慢的走著，隨著接近大殿，身體逐漸變的透明。

蔣大海想要阻止，可看著戚文勇的樣子，下意識的收回了口中的話，默默蹲在原地，安靜聽著戚文勇的講述。

“……我平日里性子雖然直白了一些，但也不傻，哪里還猜不到，那些瘋子一樣的山匪，其實就是山腳下生活的尋常百姓，是中了魑魅的妖術，這才失了理智，變成了她的奴仆?！?

“我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會有任何存活的機會，又不愿放魑魅出山，禍害更多的金州百姓，只好自刎求死。”

“本想著一死了之，可誰知道，魑魅神通廣大，我想死都難……”

“她撕開了自己的身子，也劃破了我的胸膛，摘下了心臟放到了我的體內，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交換著我們的五臟。”

“慢慢的，我感覺到自己和這座大山有了聯系，在這山中，我可以隨心所欲，無處不在，但同時，這座山也像是一座牢籠，束縛了我，不能離開它分毫?！?

“我能感受到它的情緒，那是無盡的怨氣和委屈，就像一個被孩子拋棄的老人，靠著這點聯系，我發現，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假象，

霧云山早已腐朽不堪，只是被魑魅不知用什么方法遮掩，所以在凡人眼中仍是一片蒼翠景象?！?

“我自以為有了和她對抗的能力，可她卻趁著最后一絲聯系斷掉之時，將我束縛在了這座泥塑中，思維逐漸消沉，我只能趁著最后一瞬清醒，分出了這道殘魂，帶著不全的記憶，游蕩在霧云山中……”

“她知道，殺掉我的殘魂，就會驚醒我沉睡的本體，這樣會導致她的計劃功虧一簣?！?

戚文勇停在了大殿前，身子只剩下模糊的輪廓，依稀還能辨認出大致的五官。

“戚大人，止步?！?

蔣大海欲言又止，可話到嘴邊，只蹦出了幾個字。

“大海兄弟，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她口中說的那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吧?！?

看著蔣大海張大嘴，一臉驚訝，明顯是被說中了的表情，戚文勇嘴角掛上一抹微笑，有種將要解脫般的縹緲。

“不論你來自哪里，你說的那句話卻是沒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能說出這種話，我相信你是一位心胸坦蕩之輩，只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有什么其他東西，只有你手中那把蕩寇刀，那把見證了我戚家榮耀的刀?！?

“魑魅離山已有數日，目標是金州府，大海兄弟，我將蕩寇刀贈你，懇求你救我金州百姓于水火?！?

最后一句說完，戚文勇不給蔣大海張口的機會，一腳邁入殿中，煙消云散。

咔咔咔，外面的“戚文勇”消失，石臺上的戚文勇像是一個摔碎的瓷娃娃，一道道裂紋在皮膚上浮現。

裂紋越來越多，蔓延了全身，蔣大海伸手想要阻止，可還沒觸碰到戚文勇的肩膀，戚文勇的身體就再也支撐不住，悄無聲息的化為了齏粉。

掌心躺著一捧粉末，蔣大海嗓子眼仿佛被魚刺給卡主。

壯志未酬英魂散

音容宛在斷人腸

握緊手掌，粉末從指縫灑落，蔣大海胸中有一團火在燃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