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楠哥哥，燈燈……”

“丫丫，別松手！”

就在方楠沮喪之際，丫丫竟然松開了抓住纜繩的手，扯了扯方楠衣服，指著著她背上背著的粉色小書包，脆聲嚷道，看得方楠心驚膽跳，慌忙制止。

“丫丫，你是說你書包里還有燈？”

聽到方楠驚慌的喝止聲，李斯年擔(dān)心丫丫出事，猛地回過頭，見丫丫白嫩的小手已經(jīng)放回了纜繩上，這才松了口氣，清聲問道。

“是呀，爸爸給我的噢~”

提起自己爸爸，丫丫的臉上很是驕傲，只是……在驕傲的同時，眉宇間也免不了浮上一層哀色。

丫丫是個聰明的孩子，盡管情緒低落，但還是把目光投向了方楠，側(cè)過身，晃了晃肩上的小書包，方便方楠從里面取出東西。

說實話，方楠沒有太把丫丫的話當(dāng)真，以為是什么兒童玩具，但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他還是依言拉開了丫丫背上書包的拉鏈。

果然，書包里都是小女孩的玩意兒，一個洗得發(fā)白的小熊布偶，一個表面有些掉漆的俄羅斯套娃，一本童話故事合集，兩個草莓味巧克力，還有一點零零碎碎的東西。

而丫丫說的“燈”，則是一個黑不溜秋的手電筒，就夾在那堆零零碎碎的東西當(dāng)中。

坦白說，方楠的心里并沒有報多大希望，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拿起了丫丫說的那個手電筒，不想讓丫丫失望。

小書包的防水性能應(yīng)該不錯，至少在手電筒表面并沒有被暴雨打濕的痕跡，不過眼下拿出來之后嘛……

懶得再想，方楠直接打開了手電筒上的開關(guān)，出乎意料——

這個不起眼的手電筒，照明效果居還然挺好！

直觀感受上，比李斯年特意從超市里帶出來的強光手電筒，光的穿透力還要再強幾分。

“喲，丫丫，你這小玩具還挺管用的哈。”

“不是玩具！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聽到方楠打趣的話，丫丫明顯是不樂意了，盡管此刻她重新被方楠抱在了懷里，防止她在跌宕著的橡皮筏里翻出去，但小腦袋卻是氣鼓鼓地昂了起來，黑葡萄似的眼睛瞪著方楠，十分不悅道。

“好好好！是禮物，不是玩具…………上面還刻了個骷髏頭，和海盜標(biāo)志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不是玩具是什么………”

嘴里看似在哄著丫丫，實際上，方楠借由著雷聲的掩飾小聲嘟囔開來。

“你說什么！”

孰料，聽到他的小聲嘟囔，原本在專心掌控橡皮筏避免觸礁的李斯年，猛地回過頭，神色嚴(yán)肅道。

“啊！就……上面刻了一個海盜的骷髏頭，邊上還有兩根骨頭啊…………”

被李斯年的突然回頭嚇了一跳，方楠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什么了。

可，這的確就是個小玩具嘛，雖然它也的確很管用不錯……

年少，該不會袒護丫丫到了指鹿為馬的地步吧…？

方楠突然有點不安。

“遞給我。”

“好，好的。”

看到李斯年朝自己伸出手，方楠愣了下，當(dāng)即把手里的手電遞上前去。

借著手電筒放射出來的余光，李斯年同樣看到了手電筒鋁合金筒身上刻著的一個小小的海盜標(biāo)記，拇指摩擦著這個標(biāo)記。

和方楠不一樣，李斯年可以肯定，它并非由模具壓制成型，正相反，這是人工手刻的！

只是由于長時間的人的手掌摩擦，導(dǎo)致它刻下時的毛邊被逐漸磨平，看上去更像是工業(yè)產(chǎn)物。

什么人會在手電上手刻一個海盜標(biāo)志呢？

海盜文化愛好者？

或許吧，

但有一種人是絕對不會干出這種事的！

一名船員！

沒有一個靠跑船吃飯的船員會愛上海盜文化，海盜是他們的天敵，他們恨不得一輩子都不會遇上！

那事情就很值得玩味了，為什么阿杰會送給丫丫一個有著海盜標(biāo)志的手電筒呢？

阿杰很窮，

這是從他們一家的住所到衣著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細(xì)節(jié)上逮肉眼可見的事實。

丫丫說阿杰為了給她治病，借了很多錢，聯(lián)系之前虎哥追債上門，似乎也同樣證明了這點。

但在阿杰死的時候，李斯年就已經(jīng)覺得不對勁了。

死人是還不了錢的，只有活人才能。

世上，沒有一個討債者想要追回來的不是錢而是一具冰冷的尸體，對于討債者而言——命，往往是不值錢的。他們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希望欠債者能長命百歲，直到他們把欠下的錢還干凈為止！

除非——

從一開始，虎哥真正想要的就是阿杰的命！

不然，就因為阿杰的一句遺言，虎哥就放過了當(dāng)時狀似再無旁人只有孤苦無依站在屋子里的丫丫，這不是一件很荒謬的事嗎？

丫丫說爸爸借了好多的錢，虎哥也說，那么大一筆錢該拿阿杰怎么辦…………

結(jié)果，這么大筆錢一分沒討回來，身為債主的虎哥……竟是善罷甘休了？

這不符合邏輯，同時也有違常理。

虎哥并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為了找到阿杰，他帶領(lǐng)一幫人挨家挨戶地搜尋，甚至碰到無人的屋子還會強行闖入。這種種行為都說明了他要找到阿杰的決心，更進一步來說，是他要殺死阿杰的決心！

一個債主找上門的目的，竟然不是為了討債，而是為了殺人？

那么，

就只剩下一種解釋了——

阿杰拿了虎哥一大筆錢不假，但讓他必死的原因卻并非這筆錢，或者說，不完全是因為這筆錢，而是——他破壞了規(guī)則！

阿杰的皮膚黝黑，體型中等，李斯年觀察過，他的下盤也很有力，這的確是常年在海上生活的特征。

可常年與大海打交道的人，除了船員，還有另一種身份——

海盜！

阿杰和虎哥，根本就不是債主與欠債人的關(guān)系，而是昔日同伙！

丫丫生病，阿杰拿不出錢，侵吞或者偷竊了其余海盜的共同利益，成了背叛者，因此虎哥才會找上門來，也因此阿杰才能用自己的死亡來擺平這筆賬。

這時，

無論是屋子里那兩個袖珍“密室”；

又或是他臨死前刻意喊出來的那句“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將丫丫與藏在另一個“密室”的李斯年往他是因為還不了錢才償命的思路上引；

以及他那一句“相識一場，放過她”，虎哥最后竟真的答應(yīng)離開……

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阿杰是在維護他在丫丫心中的形象，同時也是為了將丫丫與海盜圈子隔絕開來。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以為自己父親是死于一場看似合理的欠債還命的小女孩，才有可能讓心狠手辣的海盜們網(wǎng)開一面。

“年少，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看到李斯年在接過手電筒后長時間沉默，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方楠出聲問道。

“沒什么，幫我照明。”

緩緩搖了搖頭，李斯年轉(zhuǎn)過身，將手電筒重新遞給方楠。

只不過，在他回過身的瞬間，深深望了一眼被方楠護在懷里的丫丫，抿了抿唇，一言未發(fā)，繼續(xù)劃槳朝著前方燈塔的位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