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所見的紅衣女子在南宮墨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南宮墨惱恨于自己的弱小，他想變強，于是他開始請求明華。
“神尊，你可不可以教我修仙啊？”
“修仙？你已得仙身何須再學？”
“我是指像你剛才‘唰’一下瞬息十里那樣子的法術，我想學些什么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
明華輕蔑地笑笑：“你真的只是想學護身的法術？”
南宮墨咬咬牙：“是！我想學的是殺人的法術，還請神尊教我！”
“本尊不會教你，對本尊而言，施術就像你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沒什么好說的。”
“那、你不教我，我、我就不跟著你了！”面對明華的拒絕，南宮墨毫無他法，只能厚著臉皮繼續求道。
“不是不教，是我不會。”明華停下步子，蹲下身來，“你若覺著你離了我能活，你走就是。”
南宮墨愣住了，他以為明華沒搞清楚他身份之前不會輕易扔掉他，卻不想，竟是舍棄的如此果決。八歲大的孩子沒見過世界的模樣，他不知道離開明華后他應該做什么。屋里帶出來的銀兩并不很多，他才八歲，酒樓里打雜都輪不上他，去哪里賺錢養活自己？如果只是為了活著就費盡力氣，他又如何查清兇手，為娘親和村民們報仇？
“想好了？”明華盯著南宮墨表情變換的小臉，頗感興趣。
南宮墨鄭重地點點頭。
明華起身：“想好了就走吧。”
“神尊怎么確定我還會跟著你？”
“天大地大，你能去哪兒呢？”明華還他一個無奈的笑容，這讓南宮墨心里一動，“我們都是相似的啊。”
就這樣，南宮墨跟著明華走了一天來到了鎮上。此時天色已是暗了，晚市開始了。路旁掛著燈籠的攤販支起了新的攤子。
雖然因為得了仙身不再需要進食，但聞著那絲絲縷縷的香味，南宮墨嘴里還是不受控制地泛濫起了口水。然而，之前他嫌懷里揣著一包銀子太重了，遂把包袱交給了明華，被收進了袖子里。
“又怎么了？”明華被拽住了袖子，微皺了眉。低頭看見南宮墨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里一軟，聲音也溫和了不少，“想做什么？”
“神尊，可以把錢給我嗎？”
“要錢做什么？”
南宮墨有些不好意思：“我饞了。我想買串糖葫蘆。”
饞？這是什么感覺？再說，想要吃東西和要錢有什么關系？明華覺得新奇，從袖子里取出了錢袋。
“本尊說過，你并不需要進食。按理來說，你也并不會感到饑餓，為何還是要吃？想吃就吃，‘買’是什么？”
南宮墨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接，明華卻收了手不給他。他心里一沉，以為明華又不愿意等他了。卻看見明華打開錢袋，抓著一把碎銀子，一個個問他這是多少錢……
那包銀子里雜著銅板、銀子還有幾張十兩、百兩的銀票，南宮墨一一教明華認了，順便還將‘交易’一事講得明明白白。那個時候，不知生活疾苦的南宮墨并沒有想過，一個村婦怎么會有如此多的銀兩。
南宮墨以為問完了以后，明華就會給他錢，誰知明華把錢收了起來。正當他疑惑時，明華問道：“你需要多少錢？“
“冰糖葫蘆幾個銅板就夠了。”
明華手一伸，掌心里赫然是十個銅板：“對不對？”
南宮墨驚訝地接過來，反復摩挲：“這是變化之術？竟與真的一點不差。”
“這就是真的。”明華微微笑了，頗有些求夸獎的意思，“你瞧。”
話音剛落，明華掌心里就堆起了小小的銀山。南宮墨眨巴著眼睛，不敢置信地搶過來咬了一口，驚呼：“是真的！你怎么做到的？”
“神之力創世，萬物乃為真。”明華摸了摸他的頭，“想做什么，去吧。”
南宮墨把銀子還給明華，手心里捏了十個銅板，聲音里難掩雀躍：“我要這些就好，其他的，神尊還是收起來吧。”
明華收起銀子，跟在南宮墨身后來到賣糖葫蘆的商販邊上。夏夜里悶熱，那老人也就懶得吆喝，看見有人朝著他走了過來，這才打起精神來招攬客人。
“小公子是要吃糖葫蘆嗎？”老漢笑瞇瞇的。
南宮墨點頭：“多少錢一串？”
“只要五個銅板，若是買上兩串，老漢我只收你八個銅板。”
八個銅板買兩串，那就是四個銅板一串，比原來便宜。但是他只能吃一串冰糖葫蘆，娘親不準他多吃，怕壞了牙齒。
“神尊，你吃嗎？”南宮墨拽了拽明華的袖子，悄聲問他。
正在觀察冰糖葫蘆到底是何物的明華略一猶豫：“可。”
“老爺爺，我要……”
“神尊？您是前些日子鬧得六界都不安生的神仙？那個什么名字來著，哦哦，叫三光什么的那個？”老漢看著南宮墨身后的明華皺起了眉頭。
一身紅衣，眉間金卵，這和前些日子回過家的兒子描述得差不多。老漢雖是普通人，兒子卻在修仙門派里打雜，做仆人，故而對于修仙界的事略知一二。惡神出世，報告行蹤者有賞。
明華坦蕩應道：“正是本尊。”
“噢……”老漢還在猶豫，南宮墨出了聲。
“老爺爺，我要兩串冰糖葫蘆。”
“噢噢，好好，小公子您挑。”老漢收了錢，看著明華不知在想些什么。
“神尊，給你。”明華接過冰糖葫蘆，不由自主地開始皺眉頭。
這紅紅的、圓圓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明華看著南宮墨咬了一口吃得開心，也學著他的樣子咬了一口。薄而脆的糖衣之下是酸酸甜甜的山楂，一口就叫人眉頭舒展，想再咬一口。糖衣的甜味很好地彌補了山楂的酸，兩樣東西搭配起來味道剛剛好。
不知不覺間明華就吃完了自己那一串，下意識咂咂嘴，口里還有酸甜的余味。南宮墨還沒吃完，腮幫子鼓起，含糊不清地問他：“神尊，你可想再吃一串？”
明華點點頭，南宮墨笑了：“這便是‘饞’。”
明華若有所思，舔舔嘴唇將這陌生的躁動壓了下去。
“那你就再買一串吃嘛，你是大人了，不怕壞了牙齒。”
明華搖頭：“不了，這感覺雖是愉悅，卻不可沉溺。我們走吧。”
看明華這副做派，老漢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老漢在身后叫住了明華：“神尊留步......”
“老人家有什么事嗎？”
“我不知道您為何被仙門通緝，但小老兒看您也不像個窮兇極惡之人，因此想多嘴一句，望神尊擔待。”
“您說。”
看明華這副做派，老漢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也就不再吞吞吐吐：“我那在仙門打雜的兒子說，仙門在找的是紅衣繪火，額間金卵之人，您這裝束太過招搖了，若不想惹人注目，還是換一身為好。”
“多謝。”
老漢一番言辭懇切，明華雖是應了，心里卻沒什么波瀾。想了一想，明華揮袖隱去了眉心神卵。倒不是怕招來禍事，單純因為傻子才會一直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
倒是身旁的南宮墨在沉思，無意識地伸手來拽明華的袖子。明華迅速躲開了，南宮墨抓了個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明華變了塊帕子給他：“擦手。”
南宮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吃得慢了些，化掉的糖衣沾到了手上，黏糊糊的。
“哥哥，你要去哪？？”
“哥哥？”
“是的。老爺爺說得對，有人要殺你的話，還是不要暴露比較好。剛才也是因為我叫了你‘神尊’，老爺爺才更確定你的身份。我自己就很麻煩你了，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既然有人要殺我，你跟著我豈不危險？你不怕嗎？”
“墨兒不怕。再說我除了哥哥這里，無處可去了。再差，也不會比那天更差了不是嗎？”一個經歷過屠村之變、在死人堆里躺了十四天活下來的孩子，也許已經不能稱之為孩子了。南宮墨歪頭笑笑，心里有些痛。
明華看著南宮墨認真的模樣，一直空蕩蕩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他蹲下來直視著南宮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不麻煩。隨你怎么叫我都可以。”
南宮墨心里驀然松了口氣，放松地笑起來：“謝謝哥哥。哥哥，這么晚了，你不找地方睡覺嗎？”
“為何要睡覺？你累了嗎？想休息？”這人界有太多明華不懂的東西了，他只能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去猜測。
“我不是很累，但是天晚了，人們都應該要休息的。不管哥哥急著去哪兒，天黑了還趕路是很危險的。”
明華并不覺得世間會有什么東西傷害到他，但他選擇步行去佛界也就是想看看這人界到底是何模樣。若是一直在路上，確實單調了些，不若停下來，看看不一樣的萬家燈火。
“那你想如何？”
“住客棧，睡覺。”說著，南宮墨拉著明華向著街邊一棟掛著長方狀白紙燈籠的房子走去。
“你怎么確定這是客棧而不是他人居所的？”
南宮墨指著客棧門前掛著的紙燈籠說道：“你看見這樣式的紙燈籠，還有上邊的打油詩就確定啦。再不濟，你可以看招牌嘛！”
明華上下打量著，看著那牌匾皺眉：“寫的什么？”
南宮墨驚了，他以為明華只是不懂人事，去不成想他連字都不認識！可這一身氣度，也不像是目不識丁的鄉野莽夫，怎么會有不認字的神仙？
“哥哥你不認字？沒讀過書？”
“未曾，書又是什么樣子？我知曉它的用途，卻沒見過。”
“......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南宮墨沒忍住自己的疑惑，冒冒失失地在大街上問了出來。
明華沒想隱瞞，但也無意宣揚：“之后和你說。”
說著，二人踏進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