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月明星稀，山林間霧氣彌漫。土墻上十數(shù)只火把隨風晃動，村民們大多精疲力盡，除了幾個崗哨，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在夜色中沉沉睡去。

二十幾根粗繩從土墻垂下，田守、黃廷益等人一身勁裝，翻過墻垣，沿繩而下。

雙腳落地的一刻，黃廷益深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仡^望一眼土墻，離開這個還算安全的地方，投入黑暗與危險之中，這個決定真的正確嗎？所謂的擒賊擒王，從電影和書上看到的夜襲、偷營，終歸只是紙上談兵，又能否經(jīng)得起現(xiàn)實的考驗？

腦海里一會兒浮現(xiàn)出電影中離開安全營地、進入?yún)擦痔诫U，然后探險小隊全軍覆滅的畫面；一會兒又浮現(xiàn)出電視劇里夜襲敵營，大獲全勝，一戰(zhàn)功成的畫面。兩個畫面不斷交織，心情也隨之七上八下。

他看著沉默鎮(zhèn)定的田守兄弟，心中安定不少。也罷，主意是自己出的，出戰(zhàn)更是自告奮勇，開弓便沒有回頭箭了。

一行人借著夜色和濃霧向海賊營地悄悄靠近。說是營地，其實只搭建著幾頂帳篷，也沒有圍柵欄，海賊們?nèi)齼蓛上囟P，鼾聲此起彼伏，十幾堆篝火在熊熊燃燒著。

三個放哨的海賊正在閑聊，放哨不許喝酒，夜晚又十分清冷，長夜漫漫，無聊透頂。

他們沒有料到一個小小的村莊，竟然如此棘手，一天下來，折損了三十多個弟兄，竟然連山都沒上得去，算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慘敗了。明日估計還要攻山，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錢財女人雖然誘人，可也得有命享受啊。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抱怨大當家做了錯誤決定，軟柿子不捏，非要來啃這硬骨頭，崩壞了牙齒不說，就算最后能夠吃下，也會元氣大傷，沒有力氣消化了。如今官軍在海上到處清剿，行情很差，又折損了這么多人手，前景似乎都有些暗淡起來。

閑談中似乎聽見了什么聲音，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當中二人悶哼一聲，低頭看著胸口突出來的刀尖，眼里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直挺挺地倒下。剩下一人正要大喊，就被冰冷的刀刃割破了喉嚨，哼都沒哼出一聲。

田守兄弟出手太快，黃廷益來不及阻止，見三人登時斃命，只好走到田守身旁，輕聲道：“田大哥，先抓個人問話，弄清賊首在哪?！?

田守點點頭，也覺得自己心急了點，眼前有幾頂帳篷，若是不能準確弄清羅大胡子所在，一擊斃命，這二十多人恐怕都要交待在這。他瞥到一個起夜的海賊，正往僻靜處走去，用手捅了捅田三，一揚脖子，田三點點頭，貓著腰跟了上去。

夜色中霧氣彌漫，看不太清楚，眾人只能焦急地等待著。不過沒有等待太久，田三便回來了，示意已經(jīng)解決了，指著那頂最大的帳篷道：“羅大胡子就在里邊！”

田守緊了緊手中的樸刀，低喝一聲：“走！”

帳篷外站著兩個海賊，是羅大胡子的心腹護衛(wèi)，甚是機警，見有人靠近，按著兵刃喝問道：“是誰？”

田守并不答話，一刀揮去，正中一人的肩膀，那人發(fā)出一聲慘叫。田三手持一根長矛與另一人交上手，幾個精壯村民一擁而上，很快解決掉了護衛(wèi)。

田家兄弟沖入帳內(nèi)，見一人站在榻上，滿臉的絡腮胡子，知道便是方才那嘍啰口中所說的賊首胡大胡子，也不言語，便是一刀當頭劈下，刀勢迅猛，有如猛虎下山一般。

白天進攻不利、損失慘重讓羅大胡子很是煩躁，喝了一夜的酒，剛剛睡下沒多久便被響動驚醒，側(cè)耳一聽，帳外傳來慘叫和兵刃的撞擊聲，頓時酒醒了一半，暗暗叫聲“不好！”順手拿起放在身旁的短刀，從榻上跳了起來。

沒等他問話，對方便沖進來一刀劈下，當真是蠻不講理。他慌忙就地一滾，堪堪躲過，只是床榻被劈為兩半，木屑飛濺。

羅大胡子一點酒意全化為冷汗，布滿全身。借著燭火才看清，正是白天在土墻下彎弓搭箭，連射數(shù)人的那兩尊煞神。

來不及容他多想，樸刀閃著寒芒，又從左往右揮來，大有攔腰斬斷的架勢，逼得他持刀抵擋，“乓”的一聲，兩件兵器碰撞，擊出火星。

羅大胡子倒吸一口冷氣，這廝好大的力氣！刀法雖并無高明之處，但勝在力量大、速度快。想不到這小小村莊竟然藏龍臥虎，有如此勇士！

若是沒有喝醉，他完全不懼眼前這大漢，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可以穩(wěn)穩(wěn)占據(jù)上風。只是如今酒雖然醒了，但腳步虛浮，反應、精神、力氣都差了一籌，正好戰(zhàn)個不分上下，再要以一敵二就左支右絀，力不能支了。

田三一根長矛有如靈蛇出動，從斜刺里倏的刺出，羅大胡子匆忙間來不及躲閃，正中左腰，大叫一聲，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十幾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白過的，他一手持刀架開田守的樸刀，一手握住矛桿，忍著劇痛奮力拔出，蹭蹭蹭倒退幾步，背靠著一張小桌，大口喘著粗氣，調(diào)整自己的步伐，不停舞動短刀，試圖撥開對方的兵刃，只是腰上鮮血滔滔涌出，身體逐漸變冷，已是強弩之末了。

田守田三對視一眼，不再停留，一刀一矛齊齊刺去。

“怎么可能……”

羅大胡子喃喃自語著，眼里迅速失去光彩，無神地望向剛剛發(fā)白的天空。

在睡夢中的海賊們紛紛驚醒、反應過來，十幾個羅大胡子的親戚同鄉(xiāng)，匯聚到一塊，沖到帳邊，村民們憑著一股血勇之氣抵擋著，很快落了下風。

“羅大胡子授首！”隨著田守一聲爆喝，守在帳外的眾人一起大喊，黃廷益當機立斷沖入帳內(nèi)，砸碎酒壇，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帳篷，頓時火光沖天。

大當家斃命的消息，以及帳篷燃起的熊熊大火摧毀了海賊們的意志，除了幾個同鄉(xiāng)死黨要為大當家報仇，來搶他的尸身，其余海賊紛紛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