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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遇酒且呵呵

一壇酒,兩支酒盞,一人獨飲。

李霖依舊靠坐在塌邊上,榻上擺著一張小幾,上面放著兩支酒盞。紀相思原本就坐在李霖的對面,此時已經喝得有些多了,兩只眼睛是半瞇著的,懷里抱著一個酒壇子,整個人已經從李霖的對面挪到李霖的身邊了。

王瑛瞧著這小酒瘋子只想找人把她丟出去,治她一個殿前失儀。陛下也是好脾氣,由著她發瘋。他很是擔心,深怕這姑娘一個不留神就砸到了陛下。

李霖瞧著幾乎快躺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嘆了口氣。這丫頭這段時間也是胡鬧,本想將人提過來好生敲打一番的,沒想到這姑娘竟然自己抱著酒壇子就來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就容忍她在這里瞎鬧騰。他伸出手打算去拿自己面前的酒杯時,紀姑娘突然一個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將他的手打下來,義正言辭的說:

“你不能喝。”

是了,自打她進來瞧著他還病著,雖然給他倒了酒卻不讓喝,瞧著他伸手便是一巴掌下去。王瑛每每見到陛下被她拍手背都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知道陛下不能喝酒你還倒酒放陛下面前!這安的是什么心!

這回說完,她倒是放開了懷里的酒壇子,而是將李霖的手臂緊緊的摟在懷里,不讓他再有機會伸手上前。

“陛下,對不住,我也不知道這回的酒這么厲害,我有點暈,你讓我緩一會兒。”

“那便少喝些。”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

紀相思原本是打算請陛下喝酒的,想著他應該大好了,這才打算見她。又恰好得了玉瓊的兩壇子好酒,這不是打算慶祝一下么。可是進門后瞧著他的狀態,心情又掉回去了。她仍是倒了兩杯酒,卻只是自己一個人喝,只讓李霖看著,不讓他喝。她想著,就他現在的狀態定還在吃藥呢,怎么能喝酒呢。

只是她沒想到玉瓊這回拿的酒倒有些不一般,在地里埋了幾年的酒不比她以前的喝的那些,沒喝幾杯,這酒勁便上來了。再加上紀相思見著李霖這個樣子心情本就有些不好,不一會兒就有了醉態。

“陛下,我有些后悔了。”她摟著李霖的手臂又緊了緊,臉頰不自覺的在人家手臂上蹭了蹭,“我應該晚些回京的,帶著顧老一起回來的。聽說青木城的醫術都很厲害,連疫病都能治好,你的舊疾應該也能治好的。”

李霖沒有掙開她,只是緊了緊拳頭,眸子里的顏色重了一些。

“難道就是因為病了才不愿意見我么?有什么關系呢?”

“聽說你病了,太后急招昱王回京監國,那時候我就有些擔心了。”紀相思睜著眼睛望著前面雕花的床柱子,兩眼放空,“我看過好多書里都寫過這種情況,小皇帝病了,便想著陰招損招要他的命。我就想著這種時候要是沒人在你身邊護著可怎么辦啊!不是我看不起王瑛,這種事他也使上力啊!那個母老虎不知盼這一天盼了多久,就等著你給他兒子讓位。你可是我的金大腿呢!你要是沒了我可怎么辦啊!”

母老虎?感情在她心里太后是這樣的形象?李霖挑了挑眉毛,金大腿又指的是什么意思?這姑娘腦子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東西!

“你不肯見我,我也沒有辦法啊,你是皇帝,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我除了有點餿主意,還能為你做什么呢?嘿嘿……結果我還是想到了,我還有一張嘴,無數個你們聽都沒有聽過的故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自古以來百姓皆愚,不智。利用輿論很容易主導百姓們的思想,所以亂世用強權,治世用神權。可是定國寺的和尚是聽太后的,不然怎么會讓我誤打誤撞撿了個便宜。這神權我不行,咱們不能做騙子啊!但是我會說故事,我要讓大晏人都知道,你就是那個灰公子,那個白雪公子!”

只是紀相思自己也不知道,原本是王子公主的故事,硬生生的被她改成了大戶人家的宅斗。她本來是想影射太后的,卻沒人會往那一頭想,無形之中卻將那些有陰私的富貴豪門給得罪了。

“亂說什么呢?仔細你的皮!”李霖一面兇她,卻一面將人往自己懷里帶,深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到塌下去,“那是孤的母后,跟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靠不到一起去。但是你那些故事或多或少能映射些別人家的故事,少不得惹惱些你惹不起的人。孤警告你,若是再讓孤知道你讓人編排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孤就讓你的夭夭閣從大晏消失。”

“小氣鬼!”

“孤不需要你為孤做什么,孤很好。”

“你騙人。”

“你也說了,孤是這大晏的帝王,這世間還有誰能比孤更好?”

“在我眼中,你也不過是個少年。”紀相思抬頭看著他,此時的他離她是這么的近,近到抬頭便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的陰影。“我覺得你很寂寞,很孤獨,就像我一樣。”

或許是真的喝醉了,紀相思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貓,整個人都蜷在李霖的身邊,她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是盛夏,她卻覺得他們就像兩只互相取暖的貓。

與她,這一刻無關風月,只是內心空虛時候相互的依偎。

與他,卻是一次難以名狀的心悸。

她就這樣靠著他睡著了,聽見了她輕微的呼吸聲,感覺到她在耳邊的吐息,那種心悸越發的強烈了,仿佛心中有什么就要跳了出來,血液都在沸騰,灼熱。他望著那杯酒,拿起,一飲而盡。

果然是好酒。

入口順滑,將他一腔無法發泄的灼熱從心臟沖到了四肢,忍不住的將她環在懷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排遣一些熱量。

李霖讓王瑛上前,將塌上的小幾撤走。他小心的摟著紀相思,將她平放在塌上,摸到她脖子后面起了汗水,他又讓王瑛拿了塊干凈的帕子,絞了水給她小心的擦了擦脖子和臉,想讓她睡得安穩一些。

頭一次看陛下這樣伺候人,王瑛偷偷的瞧了一眼,見了他眼底的溫柔繾綣。

“陛下,若是喜歡姑娘,不如就……”

“王瑛,出去。”

“……是。”

是喜歡她嗎?大抵是的吧!否則怎么會讓人時時盯著她,生怕她除了亂子。這樣耐心的,由著她折騰。看著她睡著的臉,那嫣紅的頰,還有那沾了酒以后更加艷麗的唇,忍不住的又靠近了些,能感覺到她微熱的氣息輕輕的拍在自己的鼻子上。或許是這丫頭平日里鬼點子轉得多了,又或許是那雙眼睛實在是太亮了,只有這樣睡著了才覺得,她還小著呢,都沒有及笄,也不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也不知道等她長大會是怎么樣的。

她會愿意留在自己身邊嗎?陪在自己身邊待在這個巨大的帶著毒的籠子里。不,她不會的。他也不愿意把她關在這個籠子里,她應該在外面的世界里自由的生活,不受約束。在這深宮內院,她是不會開心的。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陪在她身邊的,不應該是現在的自己。

李霖讓王瑛喚來嚴峰,讓嚴峰送她出宮。

紀相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眨巴眨巴眼睛,看見的是她在夭夭閣房間的天花板。她腦子開始自動回憶上一刻清醒時候的畫面,她記得她帶著酒入了宮,見到了今上,然后……壓著今上陪她喝酒!

好像還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嗯……好像還搶了他的塌!

清醒過來的紀姑娘心有余悸的對著老天拱了拱手,感謝老天爺保佑!陛下他心情好沒把她拉出去砍了!她有些膽戰心驚的坐在自己的床上,細細的回想自己還有沒有做別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到底是酒精起了作用,這一腦子都糊成面團了,只記得自己絮絮叨叨的抱怨過,至于抱怨過什么,就不記得了。她好像答應了什么,是什么呢?

她醒來的時候鬧了不小的動靜,嚴峰再外頭聽見了,便讓廚房將準備好的茶湯端了上來,遞到她面前。

“陛下交代了,讓你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戲給停了。”

“哦!”

是了!她想起來了,她答應的便是這件事情!昨天玉瓊來了也是為了這件事,看樣子這戲還是觸動了不少人。哎!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撤便撤了吧!

她捯飭了下自己,然后去找渚媽媽安排下去。她手底下的故事倒是不少,除了她知道的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以外,還有收集上來不少的宅斗大戲,劇本倒是不缺,換掉那幾個便是。

夭夭閣這邊沒有什么要操心的了,她現在想著的,是要在京城發展一個商業城來,讓他們看到商業經濟發展的好處。然后名正言順的拿到皇商的名號,開通一條商路,讓周邊國家的貨物能在大晏流通。以后就算不重視,至少讓大晏不再輕商,給商人們一條有盼頭的路。

她心眼小,可沒忘記當初在今上面前夸下的海口。就算是為了自己以后能有好的生活,她也要努力一把。

想好了,她起身活動了下手腳,然后鋪開房里的紙打算將計劃書寫出來,交給金大腿討銀子去。紀姑娘拿起毛筆以后,很有架勢的在紙上糊出了一團墨漬。

看到自己那只被用到開叉的毛筆,剛剛燃起的熱情速度冷卻了下來。

“嚴大人!幫個忙!”

三天后,紀相思的手書被嚴峰送到了宮中。

李霖看著攤在書桌上的幾張紙,眉角抽了抽。上頭的字黑乎乎的,并非是用墨水書寫的,倒像是用碳劃出來的。上頭那些字也是像蟲子一樣,軟趴趴的沒個正型。有些字都只寫了一半,有些字他都認不出來,李霖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角,實在是沒有多少耐心去解密這份天書,讓王瑛去將人叫進來。

嚴峰一進去便先跪了下去,低頭跟李霖告了個罪。

“啟稟陛下,紀姑娘說,她字寫得不好污了陛下的眼,請陛下諒解。要是陛下沒看明白的話,讓屬下將這份計劃書念給陛下聽。”

“哼!她也知道她這字看了傷孤的眼睛!”

嚴峰抿著嘴,想到紀相思拿著燒成炭的小樹枝在紙上劃拉來劃來去的,好不容易寫完了,很是嘚瑟的拿給他炫耀了一番,這才知道她這狗爬的字嚴峰竟沒看懂。想到她當時的表情,嚴峰抿緊的嘴角顫了顫,忍著笑意。

嚴峰將紀相思所謂的計劃書按照紀相思的意思念了一邊,通篇的大白話,毫文采可言,直白的就差沒說請陛下直接給銀子辦事得了。

李霖重新從王瑛手里接過這份計劃書,想了想,然后示意他們先出去,他要好好想想。雖說這計劃書寫得實在是差得不行,跟寫著玩兒一樣,但是里面說的內容倒也值得商榷,并非完全不行。

李霖捧著那份天書思考的許久,這才喚人進來。

“來人,筆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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