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曌無奈的看著郭嘉二人離開，然后邁開步子朝著書房走去。

只是還未到書房門口，便能夠聽見從里面?zhèn)鱽淼那俾暋?

琴聲沉重，節(jié)奏幽靜，仿佛即將凋零的樹葉，難以抹除初秋的蕭瑟。

門口的侍女看見董曌走近，想要開口問好，卻被董曌率先伸手攔了下來。

緩步走到了書房門口，董曌輕輕的推開了屋門，屋子里的琴聲瞬間停下。

董曌轉過頭，與坐在榻上的蔡琰四目相對，隨即不由得笑著開口說道：“路上有些事情耽誤，讓你久等了。”

“我只是最近在七言絕句上有了些疑惑，過來詢問一番罷了。”

蔡琰瞥了一眼董曌身上的輕甲，繼續(xù)的說道：“你看起來并沒有手上，應該不會耽誤我定下的音律課程。”

“這件事情絕對不會耽誤的。”

董曌看著面前的蔡琰，繼續(xù)的開口問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先去換身衣服，這輕甲穿在身上還是不習慣。”

蔡琰若有所指的回答道：“快去吧，甲胄加身的時間長了，就脫不下來了。”

“多謝提醒。”

董曌知道蔡琰是在提醒他不要被戰(zhàn)爭所吸引，便輕笑著轉過身走出了書房。

走出去沒有幾步琴聲再度響起，似乎與剛才大有不同，琴聲悠揚，節(jié)奏輕緩，仿佛春日初化的泉水，竭力褪去冬日的寒冷。

董曌忍不住駐足聽了一會兒，隨即搖了搖頭朝著后院走去。

在娥兒和宸兒的照料之下，沐浴，更衣，換上了熟悉的白袍，頭發(fā)隨意的披散在身后。

董曌重新的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他只覺得自己如同脫胎換骨一般，一身憂郁被洗澡水沖去了大半。

然后他就被院子門口的張筠攔了下來。

董曌好奇的看著站在院子門口的張筠，經過將近半個月的調養(yǎng)，顯然她的狀態(tài)已經好了太多，臉上也有許多的生氣。

“兄長出征回來，我便過來看看，既然兄長平安無事，我就回去了。”

張筠抬起頭來看著董曌，然后也不等董曌開口說話，便直接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這丫頭。”

董曌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也想盡快去見蔡琰，可是他的事情還沒完結束。

一旁的侍女說董卓去了大母的屋子說話，所以董曌直奔著他大母的院子而去。

一路走到了屋子門口，董曌低聲說道：“大母，父親，曌回來了。”

里面?zhèn)鱽砹硕康男β暎o跟著是他的聲音道：“召兒回來了？快進來！”

“喏。”

董曌伸手推開了屋門，里面的大母正在榻上坐著，旁邊的董卓正在給大母捏腿。

不說其他，董曌一直覺得董卓最好的品質就是孝順，這一點值得所有人學習。

“召兒……回來了？”

大母抬起頭看向了董曌，擺擺手說道：“過來讓大母瞧瞧。”

董曌連忙走到了大母旁邊，然后跪坐著說道：“好些日子沒過來向大母請安，還請大母不要怪罪曌。”

“卓兒都跟大母說了，召兒是去辦大事。”

大母伸手摸了摸董曌還有些濕潤的頭發(fā)，繼續(xù)的說道：“召兒也長大了。”

“召兒何止長大了，兒不是早就跟母親說過，召兒都快娶親了，還是陛下的皇姐呢。”

董卓笑著開口說道：“剛回來事情很多，和我們敘舊的時間多的是，先去忙吧。”

“曌知道了。”

董曌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本來還想和董卓好好聊聊，但是后者顯然沒有這個意思，便只好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大母，父親，等過幾日沒事情了曌再來好好聊聊。”

大母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去吧，去吧。”

董卓則是看著董曌離開，繼續(xù)的說道：“父親一直想讓兒做個文士，召兒可是做到了。”

大母聞言笑意更勝，回答道：“你父親啊，要是不在涼州，恐怕也要做個文士，哈哈！”

……

董曌從院子里面走出，便朝著書房走去。

他覺得董卓是故意不給他提問題的機會，這讓他有些滿腔的語言難以傾述，也讓他非常難受。

一路再次的走到書房，里面的琴聲依舊，似乎他離開了這小半個時辰都不曾改變。

這一次他伸手推開屋門，里面的琴聲并未中斷。

蔡琰微微的緊閉雙眸，手指如同花間飛舞的蝴蝶一般，撥動琴弦，帶來了旋律。

董曌無言的坐在了蔡琰對面，緊盯著蔡琰的臉龐。

這樣的情景持續(xù)了半刻鐘的時間，蔡琰終于停下了飛舞的手指，讓琴聲收尾，然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董曌輕聲說道：“披頭散發(fā)未束冠，不顧禮節(jié)盯著女子，皆非君子所為。”

董曌輕笑著搖了搖頭，回答道：“我可不是君子，列子曰：‘天地無全功，圣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非君子也有非君子的做法。”

蔡琰也跟著露出了一絲笑意，掩嘴說道：“這一席話若是你在父親他們耳旁說出來，恐怕今后的音律課就要變成經書課了。”

董曌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這話我也只會與你說，不會有旁人了。”

“我聽父親所說，賊寇屠殺百姓數萬。”

蔡琰則是忽然轉移話題，好奇的開口問道：“書中說將軍白起曾淹殺百姓數十萬、屠降卒四十萬，此乃有違天道之舉，我本以為只是書上會出現，沒想到居然當真有人效仿，可手段卻差了許多。”

“白起為將，雖有這些事情，卻也難掩其功勞。可這賊寇不同，屠楊縣只為示威，屠成縣是為奪財。”

董曌輕輕的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他們不配與白起相比。”

“也不知何時，天下才可止戈卸甲。”

蔡琰聞言也跟著輕嘆了口氣，撫摸著古琴繼續(xù)說道：“想那卓文君，若是在此時，恐怕也難有逃處。”

董曌聞言輕笑著開口問道：“那你覺得我與司馬長卿有幾分相似？”

“便如我與卓文君那般遠。”

蔡琰輕笑著搖了搖頭，然后繼續(xù)的開始撫琴，邊撫琴邊唱道：

“久臨故土，殘城失嘆。

幽琴律去，莫知風寒。

深宮巍峨，君子闌斷。

刀夫執(zhí)手，戈聲未散。”

……

“久臨故土，殘城失嘆。

幽琴律去，莫知風寒。

深宮巍峨，君子闌斷。

刀夫執(zhí)手，戈聲未散。”

——《有韻詩集》蔡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