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已經麻木，臉上被粘稠的液體像是面具一樣的糊住，胯下的馬兒早已不知去向，手中的長槍也不知何時消失，剩下的只有長劍在不停的揮舞著。

軍營之中大多地方比較狹小，并不適合長武器的運用，身帶佩劍的人此刻都已經換上了佩劍。

一萬個人，即便是全部站在眼前一動不動，揮舞著長劍把他們一一殺死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趙云等人帶著手下朝著內部沖刺，卻被人群擁擠在外部，消磨著各自的體力。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東方傳來，讓已經渾濁著眼神的眾人突然恢復了色彩，轉過頭看向了東方。

火把，旗幟，鐵騎，還有蕩起的煙霧。

韓馥高聲喊道：“冀州鐵騎來援！冀州鐵騎來援！”

趙云和李傕等人都跟著高喊，讓周圍看到了希望的士卒盡數用出了全身的力氣傳播出去。

甚至董曌坐在營帳之中也能夠聽到呼喊聲，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慢吞吞的吐了出去。

而在營帳外，渾身傷痕累累的張遼則是依舊在機械的繼續的揮舞長槍的動作。

“絕不能功虧一簣。”

張遼趁空偏過頭，原本被選出來的兩百精兵已經十不存一，不到二十個人守護在營帳周圍，絕不讓賊寇靠近營帳一步。

馬蹄聲越來越近，終于涌入了軍營的火光之中，五千兵力的沖擊直接讓局勢大變，一時間賊寇潰不成軍。

緊接著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整個軍營的賊寇直接被推平似的清洗了一遍。

感受著外面的刀戟聲漸緩，董曌直接帶著清和子掀開了營帳的簾子，入目便是漫天血光。

尸體如同山丘一般堆積在地上，而血跡則是從地上一直蔓延到了營帳上面，直接讓董曌跟清和子從心底感受到了一股反胃的感覺。

不過董曌的感覺消失的很快，朝著左側看去，地上背靠尸體坐著一個人，偶爾的動一下手臂，告訴董曌這并不是一具尸體。

董曌能夠從他身上的甲胄判斷出他的身份，雖然甲胄已經被血跡掩埋。

董曌快步的走到了此人跟前，蹲下來看著此人身上的傷勢，咬緊了牙關緊張道：“軍中的醫者呢！”

又是半刻鐘過去。

四周都是沒有受傷的士卒在清理現場，減緩火勢。

董曌重新的坐回了營帳中的榻上，看著面前站著的幾個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張遼傷勢嚴重，已經被抬到一處安靜的地方進行處理，然后護送去附近的城市進行治療。

郭嘉也已經從馬廄之中走了出來，一身衣袍是泥垢加身、味道四溢，頭發也是一團亂糟糟，就像是逃荒的難民一般。

剩下的則是受了輕傷的韓馥、趙云、李傕等人，還有趕來支援的韓馥手下、領軍校尉麴義以及跟著的王越。

還不等董曌開口，營帳又被掀開，走進來了三個人，倒是把董曌嚇了一跳。

為首一人雙耳長而垂肩，雙臂長而過膝。

第二人面色紅潤，長髥飄飄。

第三人面色寬厚，略帶威猛。

天下能有這般特色的三人組，董曌可不覺得會有其他人。

不過此時顯然并非結識的時候，董曌看著眾人站在面前，不由得輕嘆了口氣，然后也站起身來，拱手說道：“此事乃我之錯，致使全軍陷入苦戰，是我愧為大將軍。”

郭嘉直接跪倒在地，拱手沉聲道：“是嘉之計有疏漏，愧對大將軍信任！”

韓馥也拱手說道：“莊令圖謀不軌，我卻未曾注意，我也有罪過。”

“若非諸位所成，我恐怕已經是賊寇手下亡魂，此戰之過，我自會向陛下稟告。”

董曌側過頭看向了麴義和那三人，然后朝著韓馥說道：“此乃救命恩人，不知姓甚名誰？”

麴義拱手沉聲道：“冀州牧帳下校尉，麴義。”

劉備側過身介紹著自己三個人道：“在下奮武將軍帳下別部司馬劉備，這兩位乃是備之結義兄弟。”

“麴義乃是我帳下之將，勇猛能勝，我將剩余五千冀州軍留在司隸與冀州邊境，便由其率領。”

韓馥點了點頭繼續的補充著說道：“劉備乃是奮武將軍手下別部司馬，本是來冀州同清黃巾殘黨，正巧此時，便也跟著來了。”

“原來如此。”

董曌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再次的拱手說道：“無論如何，還是再次多謝諸位。”

“喏！”

眾人也都拱手回禮道。

郭嘉則是突然開口說道：“大將軍，賊寇之首天命將軍被趙校尉活捉，可要帶上來詢問？”

“活捉？”

董曌朝著趙云和郭嘉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指著兩邊說道：“都坐下吧，把那天命將軍帶上來。”

有士卒搬上來了幾張榻，分別放在了兩邊，然后眾人都緩緩地坐下。

此時兩個士卒壓著天命將軍走了進來，然后直接扔在了正中間。

天命將軍一眼變看見了坐在一旁的郭嘉，便準備沖上去，卻被士卒拉住，只得喝聲喊道：“你這卑鄙小人！我要殺了你！”

郭嘉看著天命將軍表情，輕笑著開口說道：“那個故事總是美好的，將軍你也非常沉迷不是嗎？”

“啊！”

天命將軍怒目圓瞪，但是被兩個士卒壓在地上的他卻無法動彈。

董曌看著眼前的天命將軍，緩緩地開口說道：“你說我父親殺了你們全家？”

“不單單是我，還有許多的兄弟，還有那莊令，董賊一入司隸，清洗了多少反對他的人！”

天命將軍咬緊牙關，喝聲喊道：“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們為了藏一萬人在成縣，屠盡了成縣的百姓。為了吸引官兵的注意，屠盡了楊縣的百姓。”

董曌伸手緊緊的握著桌案的一角，沉聲道：“父親自然有罪，可你們呢？你們痛恨著父親，卻變成了比父親還要罪惡的劊子手。”

天命將軍不屑的撇了撇嘴，沉聲道：“那都是你們逼得！”

……

“殺不及百姓，戰不及農耕。”

——《光復書-天安紀本》董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