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五是被掐醒的，他睜開雙眼，茫然地看著占滿視野的可愛面容，腦后枕在柔軟的地方。

他漸漸回過神來了，連忙坐起身來打量那兩名衛兵，發現他們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他們......”

白日夢淡然地道：“剩下的那個已經被我殺了，兩個都被我毀尸滅跡了，你不介意吧？”

蘇二五苦笑不已，反倒是有些慚愧地道：“是我一開始心軟差點壞了事。”

白日夢嗯了一聲，也沒多余指責，只是道：“我們現在趕緊出去吧。”

“拿到了嗎？”他問道。

“嗯。”

兩人重新披上黑衣出門而行，往那個水池的地方而去，由于一路上需要謹慎警惕所以蘇二五沒有說話，直到從蓄水池里游出來后，還沒等分散，他便突然抓住女孩的潔白手腕，冷不丁道：“不要修煉《齊物訣》。”

他的語氣異常堅定，白日夢怔了一下，沒嘗試掙脫，詫異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也在歷史幻境里知道了什么？”

“我......看到了安樂公主。”他終究是說出了這個秘密，“雖然她不曾明說，但她對《齊物訣》諱莫如深。”

“為什么會見到安樂公主？”白日夢反倒是奇怪地看著他，“倒不如說，為什么你想見到她？”

蘇二五早已想好了借口：“我讀史書時曾聞過這位美麗的奇女子，所以一直想見一見，我也沒想到會在歷史幻境里見到她。”

白日夢淺笑道：“真不愧是你，沒見過樣子的姑娘也在掛念著。”

“......別岔開話題。”雖然蘇二五也知道自己其實是在岔開話題，他瞪了她一眼后，隨后依舊堅決地道，“答應我，別修煉《齊物訣》，不然今晚我不會讓你走的。”

“......”白日夢凝視著他的目光半響，旋即她似是無奈般嘆了口氣，“我不會修煉的，我只是想把它呈上去換取功勞，我對這等神奇功法說是沒興趣是假的，但我更感興趣的是權力。”隨后她譏笑道，“若是《齊物訣》真有如此神奇，那如今君臨天下的怎么不是物化師呢，要知道我們現在還在人家原來的大本營里頭呢。”

蘇二五默默地盯著她的面貌良久，才緩緩松開了手，認真地道：“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諾言，否則你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殺了你的。”并在心里補充道，“在你成為怪物之前。”

“我......明白的。”白日夢似乎也沒料到他竟會對自己說出如此嚴厲的話，但她仍然笑靨如花，“就算你放過我，恐怕朝廷知道了也不會放過我吧。”不過隨后她也起了些許疑惑，“按理來說朝廷該更有機會得到《齊物訣》才對，但未曾聽聞哪個天子修煉過，這《齊物訣》或許的確大有問題......”

見她似乎也理智對待這個問題了，蘇二五隱隱松了口氣，但不祥的預感依舊盤旋在腦中。是啊，正如她所說，皇帝更有機會得到《齊物訣》的，但皇帝也不曾覬覦它......難道不正說明這其中的問題了嗎？

第二天，無事發生，上面的人似乎全然沒察覺到有兩名衛兵無故失蹤了似的，也沒如上次那樣徹查。

蘇二五在尚未放松警惕的同時，也開始惦記起行動前白日夢許下的那個約定......

盡管他不愿承認，但那句回蕩在耳畔的低語的確如同夢魘般一直纏繞在心頭上，然而即使他一直惦記著這句話背后的意味，可當初許下約定的女孩卻一直若無其事的樣子，依舊如同往常那般，仿佛忘記了那晚說的話。

他既是失落又是慶幸......

不過沒過幾天后，便是在課上，女孩給他悄悄遞去了幾個畫本，蘇二五一見封面便無言以對了，因為那上面分明寫著《禁欲系姊體驗日》、《水神祭品的初體驗》、《學舍課后的故事》......諸如此類。

蘇二五瞬間呆滯。

白日夢單手撐著臉頰，耳畔發絲滑向側邊，她抿嘴一笑，淺淺的梨渦都在臉頰上顯現出來了：“我之前不是答應你告訴你那什么嗎，我可沒忘哦。”

“可我沒想到是這樣的告訴......”蘇二五仍然面目恍惚。

“那你以為是怎樣的？”

“......”蘇二五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憋了一會兒后，幽幽問道，“你是從哪里拿來的......”

“這個嘛，當然是問葛準借的了，我去問一下他就很興奮地借給我了......你還要不要看？”

“不要！”蘇二五堅決地道，并將目光移開，認真聽課。

“真的不要？”

“說不要就不要。”

“那我拿回去還了？”

“......”蘇二五嘴角抽了抽，拿起旁邊的書便是低聲念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白日夢看著他這故作認真卻實則偷瞄封面的樣子微笑不語。

入夜，孤月懸空。

蘇二五如常而來，看到了站在空地上呆呆地看著月亮的女孩，月光灑落在她身上，陪襯上那頭明亮順滑的乳白色長發，仿若仙子降臨人間。

他仿佛不愿打破眼前這個美景，站住不動，看著她看著月亮。

然而女孩怎么會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呢，她緩緩將目光投過來，默然注視，蘇二五于是也只好走過去。

蘇二五察覺出她的情緒貌似不太對勁，關心地問道：“怎么了？”

她搖了搖頭，無聲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地面冷冰冰的，坐久了也不舒服，但見她今晚貌似不想切磋的樣子，蘇二五也只好舍命陪美人，跟著挨在她身邊坐下，而是無言地仰頭望月。

過了許久，她才悶聲開口道：“你以前不在的晚上都是跟白姐姐一起吧？”

蘇二五愣了一下，其實他每次要跟白日夢行動都會提前告訴李咸魚自己當天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就不切磋的，不過......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不出聲了，仿若默認。

她接著小小聲說道：“我總覺得你們都有什么一起瞞住我的事情......”

這話倒是說對了，他只好硬著頭皮撒謊了：“別想太多，我的確只是身體不舒服所以要待在寢室......”

李咸魚輕輕地嗯了一聲，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究下去，轉口道：“還記得那晚嗎？”

“哪晚？”

“我走火入魔的前一晚。”

蘇二五頓時響起了那幾次親嘴，一時間尷尬不已：“嗯，還記得。”

她接著道：“第二天我問了室友，親嘴會怎么樣？她說會有孩子。所以我那天就一直在想著這件事......結果就不知不覺走火入魔了。”

蘇二五聽得啞口無言，他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莫名覺得好笑又心疼，這個姑娘總是會在奇怪的地方上執著不已的，莫名其妙卻又可可愛愛。

“所以你就這么信了？”

“......嗯。”

他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捏她的臉頰，很是柔嫩滑膩，一時間愛不惜手，直捏得她似乎眼淚都要出來了才松開手來，語氣無奈地問道：“那后來呢？”

“我醒后，老師問了我是怎么走火入魔的，我告訴她這件事后，她就說我被騙了，然后還說你年紀輕輕就這么壞什么的......”

蘇二五無法反駁，他回想那晚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的確有些誘導女孩的嫌疑。

他笑嘆道：“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怎么才有孩子。”

她搖了搖頭，然后好奇地看著他：“那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了。”蘇二五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但你還小，不能告訴你。”

“哦......”

此時此刻，兩人之間，蘇二五仿佛冥冥中多出了一份優越感。

女孩繼續說話：“我有些想念爹娘了。”

“是啊，畢竟快一年了......”說著說著，蘇二五也有些掛念起自己的家人了，也不知道他離開后，母親有沒有被別人欺負，也不知道那個傻妹妹有沒有喜滋滋地霸占著整張床。

“你有別的兄弟姐妹嗎？”他問女孩。

她搖了搖頭：“我是獨生女。”頓了一頓，接著說了下去，“我們一家都是打漁渡船為生的，很多時候都要潛到水下去抓魚找河蚌，天熱的時候還好，入冬后往往河流就結冰了，必須鑿冰，忍著寒冷潛下去，另一個人在上面幫忙望風。后來有官兵找了我，問我愿不愿意爭取一個活得更好的機會......我來到這里后也很珍惜這個機會，所以我一直在拼命學習修煉，因為我很擔心會不會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今晚該是他聽見女孩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蘇二五笑道：“那難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身魚腥味。”

她撅起嘴，不滿地用手肘戳了他肋間一下。

蘇二五笑了笑。

“那你呢？”她眼瞳晶亮地注視著他。

“我啊......”蘇二五仰頭望天，在組織著措辭，“我家里還有母親和一個妹妹，父親是官兵，死在北伐戰場上了，突然有一晚有人找上門來，讓我提前入伍，但我沒想到是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來這的話，我該是等到十五歲后入伍當兵吧。”

她小聲問道：“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想做個將軍......吧？”

“......吧？”

蘇二五輕笑道：“大概我只是想賺些錢獲得些地位，然后衣錦還鄉，再娶十幾個老婆，生娃，然后看著別人耕田，聽上去很沒志向吧？”

李咸魚想了想，認真地點了點頭，旋即小聲地回道：“聽上去像是書上說的小人志向......”

“哈哈哈，這倒是，的確是小人志向。”蘇二五絲毫不介意女孩的腹誹，反而笑得更濃了，良久過后，他漸漸收斂笑容，眼神復雜地注視著夜空，“如果真要說有什么大志向的話......”

“我希望能盡早有個真龍天子出現一統天下結束這個亂世，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兵禍了，不會再出現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情況了......”

女孩也默然無聲。

亂世都已經持續數百年了，若是真有那樣的真龍天子，也不知要等到何時。

他喃喃道：“至少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見到天下一統吧......”

但是，那位真龍天子又在哪呢？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