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恢復(fù)了平靜。

又過了兩日，秋收便正式開始了。

陸家莊內(nèi)外，都開始忙碌起來，就連劉管事也在安排、監(jiān)督各種雜事中，忙得焦頭爛額。反倒是許亦他們，除了稍稍增加巡邏的頻率外，并沒有別的什么改變。

主要防著的，還是李三那伙人。

但事實上，大家都一致認(rèn)為，這伙流匪來的可能性不高。

因為首領(lǐng)老鷹死后，這個小團(tuán)伙還能否維系都兩說。至于頭領(lǐng)被殺，許亦全程不曾露面，回來后也和劉管事、周同等人通過氣，大家守口如瓶，他們壓根不知道兇手是誰。

報復(fù)就更談不上了。

整個七月，平安無事。

轉(zhuǎn)眼到月底，經(jīng)過了近一個月的忙碌，地里的糧食已全部收回來，晾曬入袋，堆在了谷倉里。

第二天，劉管事請大家吃了頓飯。

“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

席間，并不好酒的劉管事也端起酒杯，笑呵呵地遙敬了大家一口。

在坐的，都是替陸家莊干活的長工、短工，這段日子為了盡快收完糧食，熬更受夜不少，也著實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應(yīng)該的……”

“劉管事您才……”

座下見慣了冷面孔的漢子們，都受寵若驚地起身回敬。這一頓飯，算是劉管事特意請他們吃的，至于許亦他們幾個護(hù)院，也只是陪襯了。

桌上伙食倒還豐盛，就連一貫對劉管事做派不滿的周同，都難得點頭夸贊了一句。

“這老梆子，今天倒還地道……”

吃罷飯，當(dāng)天下午，十幾輛驢車駛進(jìn)了陸家莊。

所有的糧食，都要押送到武陵城里去。吃飽喝足的長工、短工們干勁十足，很快便將糧食全裝上了車，翌日清早，便在劉管事的帶領(lǐng)下，運往武陵城。

雖是走的官道，但驢車行進(jìn)不快，路上還是歇了一晚，第三天中午的時候，方才進(jìn)到武陵城，驢車排隊從陸府的后門駛了進(jìn)去。

一路無事，大家都松了口氣。

許亦幫著眾人將糧食卸到谷倉里，忙活了兩三個時辰，結(jié)束之后都有些疲累，慢慢回到住處。

‘忙完了秋收，也該考慮下贖身的事情了……’

許亦思忖著。

他冒了那般大的風(fēng)險，從流匪手中弄到了足夠贖身的銀錢，就為贖身。只是為了忠人之事，等到陸家莊的糧食全收完，他才決定提這個事。

但今天糧食回來，胡管家大概很忙，他決定明天再去說。

很快，回到偏院。

院子還是老樣子，他去陸家莊這兩個月，房間也都還留著，只是里面積了些許灰塵。

雖說大概已住不了幾天，但許亦還是慢慢將其收拾了一番。

過不多久，劉吉從外面回來。

“許亦你回來了？”

看到許亦，劉吉顯得有些意外。

這個瘦猴似的年輕人，這會兒腳步虛浮，滿腦袋汗，眼皮也耷拉著，無精打采的樣子。

“嗯，秋收完了就回來了。”

許亦點點頭，好奇看著對方，問道：“干什么去了，累成這樣？”

“嗐！甭提了！”

劉吉苦笑了兩聲，一屁股坐到院里的石凳上，晃了晃腦袋，訴苦道：“老爺在外頭買了個鋪面，說是要做個成衣鋪子，這還沒開張呢，每天都叫我們過去給木匠打下手……”

“……”

許亦點點頭。

陸府在武陵城，經(jīng)過幾年的運作，已勉強(qiáng)算是扎下根來。眼下自然是要開始擴(kuò)張的，無論是陸家莊的良田，還是城里的一些生意，都會逐漸鋪開。

往后，恐怕這些生意會越來越多的。

身為賣身陸府的下人，自然也只能服從安排。

但劉吉一打開了話匣子，一時就關(guān)不上了。

“……現(xiàn)在是什么活都要干，劈柴、挑水、倒馬桶……掃地的活，現(xiàn)在也是我跟老朱在兼著……”

劉吉唉聲嘆氣地說著。

里里外外的事情，越來越多，分?jǐn)偟礁魅祟^上的活，也就愈發(fā)多了。

府里似乎也沒有添置人手的打算。

至少在眼下，只能靠給下人們加活來渡過。

“累就不說了，沒做好還得挨罵，挨罵了還他娘的不敢還嘴……”劉吉這些日子累得夠嗆，此刻連珠炮似的抱怨著，時而憤怒，時而無奈。

這些話，平日里大概也沒處去說，只能憋悶在心里。

許亦和他同進(jìn)陸府，又一個院子住了這么久，算是比較熟悉，如今兩個多月沒見，此刻終于有了個可以傾訴的同類，便一股腦地將苦水倒了出來。

“……確實辛苦?！?

許亦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贊同。

還能說什么呢？

命只能自己掙，抱怨或能宣泄一下情緒，好讓自己短暫地快活一陣，但于實事無補。宣泄得多了，反倒失了改變的心氣。

所以，他連安慰的話都無從說起。

聽劉吉說了好一陣，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等劉吉稍稍停頓的時候，開口問道：“對了，你上回說習(xí)武的那個事情——”

“算了算了，不學(xué)了！”

劉吉連連擺手，苦著臉說道，“每天累得要死要活，哪還有那功夫啊？”

“……”

許亦愣了下。

看著劉吉憤恨而無力的表情，他垂下眸光，點了點頭：“哦?！?

劉吉倒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接著抱怨了起來。

“那個木匠脾氣也忒差……”

時間便這樣流逝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許亦照例早起，在院中練了會兒拳，結(jié)束之后，看了眼目前的拳法進(jìn)度。

「撼山拳：55%」

‘明天應(yīng)該就能大成了……’

許亦點點頭，隱有期待。

又過了會，估摸著胡管家也該起了，他才往胡管家的住處走去，準(zhǔn)備去說說贖身的事。

“篤、篤——”

他敲了兩聲，院里并無應(yīng)答。

‘不在？’

許亦皺了皺眉。

正想著，旁邊有個路過的青年，也是府里的下人，看許亦在門口，便問道：“你找胡總管？”

許亦向他點了點頭：“對，胡總管不在么？”

“胡總管這些日子忙呢，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計得下午才能回來，你下午再來興許能見著?！蹦侨苏f了兩句，轉(zhuǎn)身走了。

許亦只好又回到了住處。

他到房間里，翻找出了一樣物件，隨后揣進(jìn)懷中，從后門走出了陸府，往城北方向走去。

反正胡管家不在，左右無事，他打算先去拜訪一下薛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