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天香吹下,煙霏成路。颯颯神光暗度。
橋邊猶記泛槎人,看赤岸、苔痕如古。
長空皓月,小風斜露。寂寞江頭獨步。
人間何處得飄然,歸夢入、梨花春雨。
書接上文,李想打馬回了烏海,卻被周全接進了雙玉郡主府。茜雪忙著給他更衣洗漱,李過在一旁也混了一塊手巾擦臉。
李想拉著跨邊走邊說:“老子好好的大長腿,全讓騎馬變成了羅圈,真是難看死了。”
茜雪和李過一左一右扶著他,話里話外訓著李過:“就不知道配個車給大人坐?讓你在身邊就是跟著享福的?”
李過使勁的合著自己的腿,訕笑著說:“大人是心急,不愿坐車,這才傷了尾骨。熱敷用藥揉開了就好。”
茜雪還想說什么,李想卻推開了他們,當先一步跨進了議事廳,面色古怪的瞧著坐在主位的忠信王。
曹爾玉反而陪坐在下首,看著李想回了來,忍不住就要灑淚。李想急忙喊住他:“等會再哭,你老子還沒死呢,用不著你來報喪。”
氣的曹爾玉瞪他一眼。就聽李想問道:“我去寧夏你不見,偷著跑來烏海做什么?想著借兵清君側還是豎起大旗面南背北?”
昔日殺伐果決的忠信王一身的榮養富態,喝了口水對他言道:“我若借兵你肯否?”
李想點點頭:“肯!不過要在三年后。”
忠信王嘆道:“現如今,也只有你能這樣待我了。你肯給我三年,已是最大的誠心了。”
李想卻心里說道,只要你那皇兄真不會游水,三年后我帶兵送你登基有何不可?
忠信王拿出一封信,遞給他看:“這是一道御筆折子,裘世安給送來的。讓我孤身回京。這不就要鳥盡弓藏了嗎?”
李想粗粗一看,合上折子問道:“老裘何在?”
“去后邊見郡主去了。他這次是被發配來了這里,做了郡主府的內侍總管。”
曹爾玉恍如聽著天書,怎地京城風云變化成了如斯。“那我父親這遭,就是被人做了炮灰?”
堂上兩個人沖他點點頭,曹爾玉心如刀絞一般,捂著胸口說道:“可還有救?”
李想蹣跚著坐到忠信王身邊,拿了那折子喊進茜雪:“把這個給賈司記,讓她記錄一下,將來也好做個史料。再去讓周全把沈陽和河套的地圖都搬進來,咱們一筆筆的算賬。告訴李過,看緊點。”
忠信王贊許的說道:“終于有些封疆大吏的意思了。”
誰知茜雪竟拆穿了他:“王爺少夸他,這里是郡主府,林絳珠廢了多大力氣,又用著多少好女兒,才有的今天。要是在郡守府,保管著連茶都沒一杯。”
忠信王不想說話了,陪著乜呆呆的曹爾玉想著心事。
不多時,周全把地圖鋪滿了一地,李想這才蹲在地上比劃:“先說曹將軍的事,人死不得,可是這沈陽怕是保不住。就看王子騰這遭去了敢不敢換帥了。救人的法子我想了一路,主要現在情況不明,不知道是圍住了沈陽還是圍住了錦州。韃子那里沒多少兵馬,不可能都給圍困,必有一處是虛張聲勢。這就需要好好探查一下了。”
忠信王用腳尖點點廣寧的位置:“若能臨陣換帥,從云中進兵至此,也給他們來個包抄,這局面就解了。”
“可惜咱們地處偏遠,無從得知消息。這北靜王真打算賣了江山自己上位?孤怎么覺得另有原委。”
李想指指他:“這原因就是王爺您了。這大好河山豈是一天就能賣完的?他賣了遼沈不過是想手握兵權,最好自己坐鎮山海關,這樣就能俯瞰京師。數十萬邊關老卒,三天之內就能躍馬京師城下。
可沒想到河套回來了,還有一個忠信王藏在河套。他敢攻打京師,就要防著我們在他后背插刀。
原本的大同鎖鑰竟然毫無用處,王子騰又是個腳踩兩條船的,不敢大用。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先用韃子取沈陽,他好趁機逃出京師拿了邊關兵權。再爾蠱惑圣上,廢了你這忠信王,以除后患。”
忠信王拍拍曹爾玉的肩頭說道:“你可聽清了?這就是廣寧失守的真相。沈陽城尚能自保半年有余,本王進京就是這局的鑰匙,只要本王不死,這仗就有的打。本王一死,沈陽必會被破,北靜借韃子之手盡除如你父親一般的英雄,好讓他能掌控三軍。”
李想拍拍京城在地圖上的位置說道:“拖!使勁和當今拖著,就是不去!”
“怎么拖?這是有期限的。”
“王爺吃點苦,去西域轉一趟,看看昔日的河西走廊現今如何。這一來一去的,沒個一年是回不來,天子就是急,也要等著你轉回來。”
三個人攪破腦汁的琢磨著自救方案,想著會有諸葛附體孔明在世。卻全不如后院一眾女子。
再說迎春拿了御折登記造冊,轉手給了探春:“這是要留存的,你且抄來給我。”
探春喜道:“這司籍做的有趣,光是天家的墨寶,我就看了幾份去。真是一人一字,筆筆不同。”
迎春把冊子合上笑話她道:“喊手腕疼的也是你,難道就喜歡看不成?”
探春吐吐舌頭:“哪想著公務文書如此之多嗎。要是瞧見了好字,我就不覺得累了,你看這份御折,天家寫字必有鉤指的習慣,想來也是批的奏章過多,手腕也疼吧。咦!?”
忽一聲驚嘆:“姐姐!速將所有天子墨批取來我看!侍書,你速去請二位郡主前來,就說有了天大的事體!司棋何在?去請寶姐姐來,讓她帶著內造的絹紙來。”
這一疊聲的催促,讓屋內瞬間亂了起來,探春喝到:“旁人莫動!姐姐,你且將她們聚在一起。”
迎春將屋內宮女帶去旁屋,緩言安慰:“不干你等的事,好自歇息就是。”讓繡橘送了些糕點進來,就把屋門鎖了,留下她看著。
雙玉聯袂而來,寶釵等人已經先到。大門緊緊關閉后,探春才從袖子里掏出那折子,指著幾處字說道:“這御折是仿造的!”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驚得眾姑娘花容失色。
妙玉說道:“速去派人囚住裘世安,這朱批是他帶來的,他脫不了干系。”
黛玉叫過紫鵑:“你先去找茜雪,讓她告訴師哥后,你再去傳他,就說我師哥和忠信王請他前邊說話。不可急,不可錯。”
紫鵑點點頭,面色如常的出去傳話。
又對湘云說道:“你去尋周全,把那些隨著來的小黃門聚在一處吃酒,就說郡主賞賜。先莫要告訴他這事。”
湘云也領命而出,黛玉這才問道:“怎么看出來的?我信你之能,肯定是有其事才會大動干戈。”
探春說道:“姐姐請看這些字。”
將迎春取來的當今墨寶一一排開:“太上年號泰昌,名諱中有個洛字。為著避諱,這昌字是要少一筆,這洛字也要缺個點。可這份,卻是錯寫后改的。”
寶釵也明白了過來:“怪不得你要絹紙,這竟是兩層貼成一層的。你們看這里的毛邊,茬口處有新舊之分。若不是探丫頭心細,竟然要被蒙混過去。日后就算打了官司,仿造者反咬一口說是忠信王篡改,這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妙玉深吸一口氣說道:“這下邊必定是一份不相干的舊折子,有心的賊子附了一層絹紙,涂涂改改就成了新的。我父王就這么做過假的,故此我知內情。”
黛玉問她:“要是忠信王爺奉了這旨進京,是個什么罪過?”
“私篡圣旨,無召回京,皆是死罪!”
“那就是說,這不是天家的主意,而是背后有人作祟?”
妙玉頹然坐下:“正是如此!我怕就怕又是我父王做的。”
眾女皆不敢言,唯有黛玉說道:“不會是他!當今天下,能有錢財和兵權的王爺只剩下洛陽的忠福王和寧夏的忠信王。
異姓王當中,就連北靜王也只是舊部鎮守著邊關,他自從降生就沒出過京城。這也是寶玉不得出京的道理。除非他去科考取士,否則就要困在內帷之中。”
迎春說道:“那這就是用計誆騙忠信王,好除之后快。到底是誰要從中得利呢?”
寶釵和黛玉異口同聲:“北靜王!”
寶釵說道:“你們想想現在的邊關告急,這北靜王怕是靜極思動,想學著忠信王一樣在外而生。”
黛玉抱住妙玉的肩頭安慰她道:“如此一說,你可信我。”
妙玉眨眨眼說道:“既如此,必定是有內宦與他勾結。不然這廢掉的折子怎么會出現在此。”
惜春看看她們緊張的模樣,嘻嘻一笑:“我也做一個假的,去問問李大哥真偽。”
眾女眼睛一亮,假的來假的去,未嘗不是辦法。總要讓忠信王知道始末才好。
當下寶釵裁紙,迎春調墨,探春執筆,惜春畫印,黛玉口述了一篇文字,妙玉用宮內的香薰了幾遍后,才算大功告成。
妙玉點點眾人:“一屋子在內,全是死罪。”
黛玉手持兩封御折說道:“聽我師哥言道,南方有千島之處,水稻自熟,年產三季。若有心者,可同去乎?”
眾女赧然,妙玉飄過一眼說道:“你就會這樣打趣她們。若是成了真,我看你天天抱著醋瓶子過吧。”
黛玉搖著身形翩翩而去:“打趣才有趣,讓人家冒著殺頭的罪過做事,還不給些封賞嗎?”
惜春卻語出驚人:“林姐姐小心,李大哥練著導引術,想著日日三更哩!”
眾女哄堂大笑,林絳珠不敢回頭,恨恨的咬牙,心中想到:早晚給你們都送了出去,師哥要是敢想著,就...讓他下不得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