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破疑云 抽絲剝繭
- 絳河曉風星如雨
- 楟子梨楓
- 4414字
- 2020-03-24 20:09:00
李楓抬手擋下竹棍,竹棍結實地落在他的小臂上,攔腰折斷。
蘇母的眼神愈發陰鷙,她抬眼睨了李楓一眼,警告他不要干涉蘇家的家事,李楓絲毫沒有被她犀利的目光震懾,他干脆將蘇青葶從地上攙扶起來。
蘇母大怒,一下將打斷的竹棍扔在地上,她抬起手臂,食指直指李楓的鼻子,下頜的肌肉都在微顫,蘇母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她原本修長的丹鳳眼此刻被拉得更長,顯得有些尖酸刻薄,她臉上的脂粉因為暴怒顫落了一些。
這樣的她,與平日泰山崩于前而處變不驚的她判若兩人。蘇青葶盯著母親的臉龐,她覺得眼前這位她叫了十八年母親的人,此刻是那么的陌生。
氣氛劍拔弩張之時,李楓不緊不慢地說道:“谷主,青葶之所以夜行紫竹林,全是因為我?!?
他此言一出,蘇青葶詫異地看向他,這是她給他準備的驚喜,他怎么會知道?還是在了救她臨時想出來的解釋?
蘇青葶有些擔憂地扯了扯李楓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亂說。
李楓轉過身看著蘇青葶,目光溫柔,他告訴蘇母,蘇青葶之所以會半夜去紫竹林是為了給自己作一支竹笛。
他的話一出,蘇青葶緊張地抬眼看了一下蘇母的表情,蘇母顯然是不相信李楓的話。
李楓帶著眾人來到蘇青葶的房間,從角落出找出一個竹簍和一把砍刀,砍刀的刀柄和刀刃上也殘留著一些和蘇青葶衣服上一模一樣的香粉。
李楓將砍刀遞給蘇母,篤定地說道:“這一切顯然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青葶,如果我猜的沒錯,宋巧心身上的致命傷應該會是刀傷,這樣青葶就有重大嫌疑。兇手做這么多就是想模糊眾人的視線,可惜百密一疏,她將香粉不慎灑在砍刀上,所謂的兇器反倒證明了青葶沒有殺人?!?
蘇母凝視著砍刀,微微點了點頭。她的這一細節被李楓看在眼里,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蘇母雖然認同李楓的推斷,但是蘇青葶依然不能排除與人合伙作案的嫌疑,她將蘇青葶、李楓、盛夏暫時拘留在柴房,并鎖上了柴房的門。
她親自去盛家說明情況,盛夫人雖然擔心盛夏,卻不敢違抗谷主的意思,只得作罷。
盛夫人東方芝秀自盛夏被拘留后,長跪于自家佛堂里日夜祈福,祈求佛祖保佑早日擒獲真兇,讓自己的女兒早日回家。
盛家老爺盛南見夫人日益消瘦,就讓廚房變著法給夫人做素食,可盛夫人掛心女兒,食欲不佳,送來的菜她只吃幾口便讓下人撤下,繼續長跪誦經。
木魚聲聲,寄托著母親對女兒的思念,和著晚風,飄向遠方。
不知不覺已經三日過去了,蘇母的調查毫無進展,蘇青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柴房里來回踱步。盛夏托著腦袋坐在柴堆上,看著她來來回回的晃。
李楓站在窗前,蹙眉凝思。蘇青葶停下腳步,走到李楓身邊,她堅信李楓一定能想到辦法,可她實在忍受不了失去自由的感受,忍不住在他的身邊碎碎念,希望他能盡快想到能證明他們不是兇手的辦法。李楓沒有給她回應,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
蘇青葶走到盛夏身邊坐下,她氣憤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開始了滔滔不絕的吐槽,一會兒說自己的親娘不相信她,讓她感到心寒。一會兒又說宋夫人蠻不講理,一口咬定她是兇手還動手打她,兇巴巴惡狠狠,一副母夜叉的樣子……
盛夏耐心地聽著蘇青葶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時不時還附和著幫她吐槽幾句,倆閨蜜正聊得熱乎,盛夏突然一拍大腿,眼神冒光,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噌”的一下站起來,大聲說出了她的疑惑:“你們有沒有發現,那天宋夫人雖然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但是她的臉上妝容精致,衣裳色彩鮮艷,一點兒都不像喪女的樣子?”
蘇青葶以為她是想到了什么關鍵的線索,聽了盛夏的話,她不免有一絲失落。
“這有什么啊,也許是她剛發現宋巧心,還沒來得及回家換喪服呢?”蘇青葶淡淡地說道。
蘇青葶對盛夏的話反應淡淡的,李楓卻認為這是一條關鍵的線索,他手撫下頜沉思片刻,轉身問盛夏:“你可在那個宋夫人身上聞到香粉的味道?”
盛夏肯定地搖了搖頭。
李楓一拍手掌,突然眼神一亮:“這就是了!這個宋夫人極有可能在說謊!”
盛夏一開始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仔細一想,茅塞頓開。
“李楓你是說,宋夫人可能根本沒有見到宋巧心,所以她的身上沒有沾染香粉?”盛夏順著李楓的思路,提出了自己的推測。
“嗯,假如宋夫人見到了女兒的尸首,她一定會抱著女兒痛哭一番,按她所說,宋巧心是不慎將香粉灑落到蘇青葶的身上,那么宋巧心的衣服上也會殘留著香粉,可是宋夫人的身上卻一點香粉的味道都沒有。由此我推斷:一、是有人故意將香粉灑在青葶衣服上陷害她,二、宋巧心也許根本沒有死,這一切都是她和她母親演的一場戲。”
蘇青葶聽完李楓的這番話,“啊”了一聲從柴堆上站起,她似乎有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遲疑著問道:“所以,根本就沒有紫竹林殺人案,這一切都是為了陷害我捏造出來的假象?”
李楓點點頭,可是還有一些事情目前還不能解釋得通:紫竹林里的鬼火是什么?蘇青葶房里的狐貍毛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預感幕后真兇還會有后招。
他在一邊冥思苦想,蘇青葶卻又樂了起來,她一下抱住李楓的肩膀,將頭蹭在他的肩上,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小楓楓,你好厲害!這些疑點都被你看穿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她說著說著變了語氣,眼神也變得哀傷,“可是為什么我娘卻不相信我……”
她把頭從李楓肩上移開,松開了抱著他的手臂,神色悵然。
這個問題李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疼地看著蘇青葶。盛夏走到蘇青葶的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輕聲寬慰她,過了良久,蘇青葶的情緒才平復下來。
柴房外,有一只手向門鎖伸去,聽到里面的對話,那只手停滯在了半空。
蘇母站在柴房門外,嘆了口氣,默默將食盒放在窗臺上,轉身離去。
蘇母雖然沒有進屋看望女兒,但是他們的談話卻被她牢牢記在了心里,尤其是李楓的推測,可能會是本案的關鍵線索。她回到了房間,拿出蘇青葶砍刀細細端詳,心中有了主意。
盛夏從窗臺邊取開餐盒,她意外的發現今天的晚飯竟然還有糖醋小排和玉米餅,比起前幾日的青菜白粥不知豐盛了多少倍。
盛夏一捅蘇青葶的胳膊肘,告訴蘇青葶其實谷主還是很關心她的。蘇青葶心里有一絲感動,可嘴上還是好沒氣地說著可能是今天菜買多了之類的氣話。
盛夏聳了聳肩,將糖醋肉端走,故意挑逗道:“既然你不喜歡這些菜,那我就自己享用咯?!?
蘇青葶急得要去搶盛夏手里的盤子,李楓看著這倆姐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了句“別鬧了”,蘇青葶這才坐下來安安靜靜地吃飯。
吃完飯,蘇青葶和盛夏照舊坐在一起擺龍門陣,李楓站在窗欞前冥思苦想。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暗叫一聲“不好”,蘇青葶問什么不好,李楓沒有回應,沉默片刻,他突然提出要去紫竹林一探究竟。
蘇青葶舉手說想要和他一起去,李楓搬出鬼火來嚇她,蘇青葶依然堅持同去,李楓無奈只得答應,盛夏見蘇青葶要去,也想跟著他們去探個究竟。
蘇青葶拉住盛夏的手,解釋道:“夏兒,不是不想讓你去,只是那里真的好恐怖,你不會法術武功,真的太危險了,你還是就在這兒等我們的消息?!?
盛夏說了一句“可是”,他看了看李楓,欲言又止。李楓也勸她留在這里,盛夏只好點頭答應,她握住蘇青葶的手,目光卻停留在李楓身上,她回過頭來,叮囑蘇青葶:“一切小心。”
蘇青葶點頭答應,拿了一把劈柴刀,她與李楓一起化為兩縷光束向紫竹林飛去。盛夏眼看著他們在眼前消失,她的心里像是空了一塊兒,她懊惱自己為什么不會法術,為什么自己總是幫不上忙,為什么關鍵時刻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消息?
她屈膝坐在柴堆上,將頭埋入雙臂間,懷揣著忐忑與擔憂,盼望他們早點歸來。
蘇青葶跟在李楓的身后進入了紫竹林,她身軀微顫,感覺腳下每一步都走得步步驚心。李楓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緩解了一些她的恐懼。
“別怕,我在。”李楓輕輕地說道,他的聲音不大,但這四個字似乎帶給了蘇青葶無窮的力量,她漸漸挺直了腰桿。
她剛拾起的勇氣卻被一張“鬼臉”嚇得四分五裂。
李楓抬起手臂將蘇青葶護在身后,拔出臨淵劍,將鬼臉劈成兩半,鬼臉化為一股白煙四下飄散。
蘇青葶一聲尖叫,雙手捂住腦袋,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李楓柔聲安慰著她,反復強調世上沒有鬼怪,蘇青葶很相信,但她又是真的害怕,她雙手緊緊抱著李楓的胳膊,左顧右盼一步步上前走去。
遠處白色的火苗朦朦朧朧,她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不由自主地往縮到了李楓身后。李楓單手出劍,一道光束劈下,白色的火苗漸漸的熄滅。
李楓轉過頭,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對蘇青葶說:“別怕,我在,鬼火已經被我消滅,不信你看,沒有了是不是?”
蘇青葶抬起頭看向前方,白色的火焰確實不見了,她長舒了一口氣,緊跟在李楓身邊繼續前行,走到了鬼火燃燒的地方。
蘇青葶燃起火折子,幫李楓照著地面,李楓蹲下身仔細查探,在鬼火出現的地方發現了一些白色粉末,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瓶子,采集了一些混有粉末的土。
蘇青葶接過小瓶,放入一個小袋子中,李楓仔細扒拉了一下那些土,肯定地說道:“你說的鬼火,應該是這麟粉燃燒后產生的煙霧。”
蘇青葶顫抖著聲音小聲回了句“真的嗎”,李楓篤定地點了點頭,他伸出兩指指向地面,地面燃燒起白色的火焰,在昏暗的光線下,乍一看真的有點像鬼臉。
蘇青葶驚叫一聲,壯著膽子仔細看了看火苗,她終于相信這是虛驚一場。
“可是為什么有人要在這放麟粉嚇人呢?”蘇青葶不解地問道。
李楓盯著火焰,肯定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里一定埋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蘇青葶贊同地點頭,她感覺一下子來勁了,一掌滅了火焰,舉起劈柴刀開始刨地。
一只如焦炭一般的手從地里伸了出來,蘇青葶定睛一看,又爆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叫,一把扔下劈柴刀,一下竄到李楓身后。
李楓拾起劈柴刀,繼續刨地,半柱香之后,一具女尸出土。
女尸被燒得面目全非,散發出一陣陣惡臭,看來已逝多日。
蘇青葶掩著鼻子走上前,看了一眼焦尸,感嘆道:“好可憐啊,怎么被燒成這樣,我們給她立個墳,讓她入土為安。”
李楓點了點頭,此時身后傳來一聲大喝:“且慢!”
兩人回頭望去,只見蘇母站在他們身后。蘇青葶沒想到蘇母也會在這,她害怕地低下頭去。
蘇母走到李楓身邊,說道:“這是線索,暫時不能將她埋葬。”
蘇青葶盡管很害怕她的母親,此時卻壯著膽子反駁:“可是娘您說過,人往生后七天內如果不能入土為安,就會變成孤魂野鬼,游離在三界之外……所以,還是把她盡快安葬了吧。”
李楓不相信會有孤魂野鬼這一說,他堅定地認為,人往生之后靈魂會匯入天河,可這與天鸞星谷流傳的說法相悖。李楓本著對師父的信任,還是與蘇母爭辯了幾句。
蘇青葶眼看兩人爭執得越來越激烈,她大聲地打斷了他們,再次提出要安葬逝者。
蘇母猶豫了片刻,問道:“倘若她真的是能還你清白的重要線索……你不后悔嗎?”
蘇青葶堅定地回答:“不會!我相信清者自清,一定還會有其他的線索,我不能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讓這位可憐的姑娘錯過轉生投胎的機會,成為孤魂野鬼?。 ?
蘇母的心被她的這番話觸動,她神情復雜,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青葶,你生性善良,或許我不該對你抱有偏見?!?
蘇青葶沒有聽清母親的話,她問了一句“什么”,蘇母回過神來,只說了一句沒什么,同意他們將那名逝者就近安葬后離開了紫竹林,蘇青葶看著母親的背影,她隱隱覺得母親似乎有事隱瞞著她。
蘇母緩步走在紫竹林中,陣陣竹林風吹亂了她的發髻,也吹散了她的思緒,她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蘇青葶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