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韓非在故弄玄虛，而是畫家的死是在多種因素下促成的。

韓非說：“把畫拿回去，讓沈月看看。”

車子穿行在吊橋上，銀色的鎖鏈縛住橋身，橋橫亙在水面，如同一頭鋼鐵巨龍。

天邊垂著火燒云，漫天燃起了火焰，形態各異的云朵渾然天成，卻又美得不像是自然的造化。

岳冉開著車子，感慨說：“多美的天空，可惜啊，沒幾個人有時間停下腳步去看。”

韓非說：“怎么突然生出這種感慨？”

岳冉說：“到了這個年紀，越來越發現人的一生有時非常神秘。”

韓非問：“神秘？”

岳冉說：“最近發生太多事，有時候真真假假，讓人搞不清狀況。

昨天午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一瞬間竟然忘了自己到底在哪兒。

弄不清什么才是現實，什么才是夢境。”

韓非笑道：“不好說，說不定你我真的生活在別人的夢中。”

韓非漫無目的地望向天空，那里有一朵像眼睛一樣的云。

就像是車子后座上那幅詭異的“魔畫”，似乎真的有什么魔力。

韓非心想：也許真的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這世間的生靈萬物，就像是牧羊人在放牧。

BJ，水云間別墅，書房。

肖醫生戴著耳機，聽著輕音樂，手里捧著一本書——《血腥塔羅》。

書的封面畫著一個天使和惡魔的結合體，潔白的羽翼和黑色的翅膀交織在一起，竟然有些負陰抱陽的奇妙感覺。

敲門聲響起。

莫叔推門走了進來：“小姐，那個律師已經到了羅素的地域。”

肖醫生摘下耳機，眼睛掃過一行文字，說：“很好，通知羅素，行事小心。”

莫叔皺眉，鼻頭微微聳動：“他這個人小姐知道，目中無人，小姐這樣提醒他，恐怕他根本不會聽，反而會……”

肖醫生抬頭，望著莫叔點了點頭。

莫叔會意了，小姐就是要刺激羅素。

莫叔問：“小姐，你為了這個律師費了這么多心思，值得嗎？”

肖醫生說：“莫叔，你最近的話，可是越來越多了。”

莫叔自覺失言，赧然道：“我老了，有些糊涂了。”

他低下頭，眼睛卻注意到了地上的一個金黃色的東西。

是一座雕像，人頭蛇身，背生雙翼，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像是遠古的神祇。

大概是從書桌上掉落下來的。

莫叔走上前，撿起雕像，準備重新放回到書桌上。

莫叔恭敬地捧起雕像，隱約之間，一股力量襲遍全身。

似乎能觸及到人的靈魂深處，仿佛這威嚴的神明和人類有什么難以割斷的聯系。

肖醫生看見莫叔手捧雕像，眼神里露出復雜的神色。

然后又裝作漫不經心，繼續看書。

《血腥塔羅》翻開新的一頁，書頁正中央是畫著一張塔羅牌：世界。

獅子，飛鷹，天使，神牛圍繞著在月桂花環中翩翩起舞的赤裸少女。

這是塔羅牌中大阿爾卡納的終結，然而，也象征著新的開始。

一行注釋映入眼簾：世界周而復始。

洛陽。

警局，九組會議室。

沈月盯著那幅“魔畫”，打量了半天，一邊觀察，一邊用筆開始記錄。

最終下了結論：“這幅畫運用了獨特的技法，能夠達到間接催眠的效果。”

岳冉問：“間接催眠？”

沈月說：“一般來說催眠師和被催眠者要建立直接的聯系，這樣才能達到最佳的催眠效果，但是通過一些媒介，比如聲音，氣味，色彩等，也是可以達到催眠的目的的。”

韓非說：“我知道有一首叫做《黑色星期五》的歌，就能通過旋律影響人的心智，讓人產生絕望和孤獨的心境。

你的意思是說這幅畫，也能達到《黑色星期五》一樣的效果？”

沈月說：“是的，殊途同歸，他們用的都是一種心理暗示。

針對的是心理存在弱點的人，一旦受到暗示，就很難擺脫那種低落的心境，從而為了擺脫痛苦，或者尋求解脫，有的人就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岳冉忽然想到之前兩個自殺的人：“難怪這些自殺的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原來是這個緣故。”

沈月說：“對于這些自殺者來說，不，不僅是他們，對于一切自殺者來說，戰勝生本能的那一刻，他們的內心，是愉悅的。”

岳冉問：“為什么？”

沈月說：“因為死，其實也是一種本能。

人從一出生就在走向死亡，生，只不過是兩個虛無之間存在的一種狀態罷了。

大部分自殺者舍棄生命，回歸自然，其實只不過是提前實現了死亡的使命罷了。”

岳冉問：“死亡是一種使命？那豈不是說人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死亡？”

韓非說：“這就是個無解的題目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查出來到底是誰畫了這幅畫。”

岳冉問：“從何查起？”

沈月和韓非對視了一眼，顯然，兩個人同時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韓非用食指擦了擦油畫，有顏料粘在了手指上。

藍色的，色澤散發出迷人的優雅。

韓非和沈月，岳冉分頭行動，調查出售這種顏料的商家。

韓非解釋說：“首先，這種藍色的顏料叫做群青，能有這種品質的，價格更是十分昂貴。

中世紀的畫家為了獲取這種顏料常常會把來自阿富汗的昂貴青金石磨碎，所以成本很高。

即使是現在，買得起這種稀有顏料的人，也不會太多。

其次，這幅畫應該剛剛創作不久，顏料還沒有完全干下來，這說明兇手很有自信，他一定能夠把畫帶進畫展。

最后，兇手不是第一次作案，他手中肯定囤積了不少這種顏料，購買量一定不小，出售這種顏料的商家一定印象深刻。”

經過偵查，終于，鎖定了三個嫌疑人。

岳冉說：“第一個，是畫家吳素，女，五十八歲，國畫大師，她最近正在創作一副叫做《藍》的山水畫，兩個月前購買了大量這種顏料。

第二個，是市美術館的館長，我和韓非剛剛見過。他委托徒弟采購了這種顏料，據說是準備創作一副類似梵高的《星空》的畫作。

第三個……”

岳冉說到這里，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