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7日。

因為昨天兩人間頗為尷尬的遭遇，楚行今天有意避開谷山麻衣減少碰面的機會，好在谷山麻衣也存了同樣的心思，雖然早餐依舊幫他準備好了也沒特意前來通知，而是直接出門上學去了。

吃著有些變涼的早餐楚行在思考今天的日程，從下午4點開始就必須前往北川高校蹲守見崎純，在此之前的時間勉強算能夠自由支配吧。

“你和小麻衣發生了些什么么？”坐在餐桌另一頭的鹽田剛三好奇的詢問道。

“沒發生過什么啊，為什么你會這么問？”楚行面不改色的答道。

鹽田剛三摸著下巴瞅了楚行幾眼笑道：“不，肯定發生過什么了，你兩今天的神色都有些不正常，這點眼力我老人家還是有的。”

看著楚行不愿多說的樣子，鹽田剛三砸吧砸吧了嘴說道：“不過谷山現這小子這幾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昨天也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要是他在興許還能說幾句，我老人家嘛就只能勸你好歹也要等麻衣成年再說吧。”

“我和她之間真的沒什么。”看著鹽田剛三越說越離譜的樣子，楚行面色一黑。“而且老師今天不是有新的訓練么？”

鹽田剛三笑呵呵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會再提這事了，同時正色看著楚行說道：“武術在全球源遠流長，雖然各地的傾向都有所不同，但終歸有一些東西是共同的，那就是心體技的鍛煉。

武就是這三者結合而誕生的產物，我合氣道注重心與技的磨練。而你的天賦卻是體與技，你那怪物一般的身體素質與學習能力讓你在體與技的道路上基本是一片坦途，我昨天推薦你樁功也是無奈之選。

以樁功來合力構型是習武的起點，但對你來說應該沒什么難度吧？”

聽著鹽田剛三的分析楚行緩緩的點了點頭，樁功這東西雖然吹得很神奇，但實際上卻并沒什么技術難度，更多的是依靠長時間鍛煉的水磨工夫，通過正確的樁來把握身上的每一分力氣，最后把這些虛幻的力量變成有如實質的勁力。

樁功的難點也正在這個地方，每一個人的身高與尺寸都有所不同，即使站的是同一門樁，但最終所完成的形卻是千差萬別的。

站樁就是靠日積月累的鍛煉來找到屬于自己最佳的那個形態。中國武術里對于這個過程成之為見神，得其形養其神則樁功大成。

但面對樁功這種水磨工夫虎之器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所以昨天明明只是第一次接觸樁功，但楚行卻已經深得樁功的神髓了。

楚行起身擺了個混元樁出來，混元樁是樁功里常見的一種，相比三體樁來說混元樁更注重防守，所以這門樁在普通人看來就是松松垮垮的渾身沒有一絲力量。

但在鹽田剛三眼里，楚行身上原本散亂的勁力迅速的流動了起來，沿著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串聯到了一起，從松散的人形化為一塊古樸的巖石，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漏洞。

“如果這門樁功不是我昨天才教你的，我都要以為你是浸淫此道數十年的大師了。”鹽田剛三上去用力擊打著楚行的關節，但他的力道一侵入楚行體內，就被楚行體內混圓一體的勁力給牽扯住，不由自主的隨著這股勁力流轉全身上下。

原本剛猛的一擊正拳在這股混元勁的作用下如同一陣微風拂過楚行全身上下。一只拳頭所含有的力量就算在怎么大，分散到人的全體也是微不足道的。

而混元樁所形成的混元勁正是把不超過上限的力量分攤到全身上下，鹽田剛三中氣十足的一拳對楚行來說，就像是全身上下都與水面接觸了一下。

“這就是中國武術里面的整勁么，果然很神奇啊。”鹽田剛三繞著楚行周身游走嘆息到，就算以他的眼界來看也找不到絲毫破綻。

短短一天的時間楚行不僅練成了樁功還深得其精髓，這種天資依舊不是妖異二字能夠形容的了的。

“如果你這樣子出現在中國武術界里，只怕一圈老古董都要跳出來收徒了。”鹽田剛三看了一圈就坐回椅子上感嘆到。

“可惜我現在是在日本。”楚行笑了笑也給自己倒了杯茶，雖然昨天他對樁功還不甚在意，但隨著虎之器的發威讓他真實領略到樁功的神奇之處，只有完美了解自己身上的每一塊肌肉與骨頭之間的力才能把樁功站成功。

而只有樁功站好了才有機會整勁，尋常人即使在身體不變的情況下想要站好樁功至少也要五六年的時間，但身體不變這一條件根本不可能實現，人每天食用的食物與肉體的鍛煉都會影響身體狀況，這些變化雖然很細小，但是對于樁功來說每一點誤差都需要漫長的時間去調整。

也難怪整勁這個說法在這個世界里變成了傳說，如果不是有虎之器的幫助，楚行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把握能達到整勁的程度。

鹽田剛三聽著楚行的回復哈哈笑了幾聲，隨即摸著下巴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么說你還想學習其他樁功了？”

“如果你老推薦的話，那我會學。”聽著鹽田剛三的詢問，楚行本能的就要開口回答自己要學，但好歹他心里還是有一點理智，知道就算十個鹽田剛三湊一起也不夠自己打，但就武學一道上一百個自己也頂不過一個鹽田剛三。

“那就是沒必要學了。”鹽田剛三滿意的笑了笑。“多練幾門樁功固然對你的戰斗力成長是有好處的，但對于日后發展來說沒有任何價值。樁功的整勁需要特殊的姿勢與運動才能達成，但實際比武中誰會給你整勁的時間？

樁功漸漸名聲不顯被兩大身所遮蓋也是這個道理，等一個天才練到整勁的地步，十個八個庸才都練成金剛身了。

雖然樁功來源于中華，但日本武術界本就與中華武術界一衣帶水，很多樁功在日本也有流傳，只是練不到整勁的地步，樁功也就只剩下打基礎的效果了。”鹽田剛三嘆息著說道，他一生的時間都在研究開祖留下的合氣道，沒經過博覽眾家的他對其他武術所知甚少。

“空手道的基礎就是自三體樁而演變的，劍道不少流派的姿勢也是脫胎于無相樁，只是樁功練的再多對之后的路都沒什么作用，樁功是為了合力整勁而存在的，一旦能整勁了樁功也就沒了必要。

樁功本就是技與體的完美結合，就像你領悟的無垢之身一般，我們合氣道的流水之型卻是心與技的結合。

昨天我思來想去最終也沒找到什么適合你的訓練，但我最終還是想通了，我本來就只精擅合氣道，對你這種體與技的結合也沒什么經驗。

既然不能參照我的經驗來制定，那就拋開經驗讓你自己來選擇道路好了。你是打算繼續錘煉自己的身體與技術，還是先彌補一下自己心方面的不足之處？”

聽著鹽田剛三的話楚行的心底有些猶豫，通過這幾天的修習他也不是對武學一無所知的小白了，心體技雖然是柔道最先提出的概念，但不過全世界都有著眾多武術家頗為認可這個理論。

到現在心體技已經可以完美的形容武術的組成部分了，排除一切外部因素后的都能用心體技來形容，而每一種武術也都能在心體技這三元上表示出自己的特色來。

在楚行拜師鹽田剛三的那一天，鹽田剛三就很直接的說了合氣道對他沒用的話，合氣道對他來說就是成長的階梯。而現在鹽田剛三的詢問是表示排除心那一方面的修習以外，合氣道對他來說已經毫無價值了。

“那我選擇彌補我的不足吧。”沉默了許久楚行最終還是選擇了彌補不足，雖然繼續增進身體與技術對他來說才是不浪費虎之器的最佳方式。

但比起鍛煉出最強的矛來說楚行更中意無敵的盾。他一直以來都相信實力并不是由水桶里最長的那一塊木板來決定的，而是取決于最短的那一塊。

同時他也存了一點小心思，那就是武道的有關心的練習，也許能夠觸及到精神異能的層次。就算只是稍有抵抗能力也好，現在的谷山麻衣固然對他沒有惡意，但這并不代表谷山麻衣的精神異能只是個例。

“那可是會很辛苦呢。”鹽田剛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緩緩說道。

關于心的修持各家武術都有所不同，比如說強調實戰的泰拳就追求對戰經驗與肉體承受痛苦的意志力，而在這一方面上合氣道又有所不同，不求勝僅僅作為交流而存在的合氣道中的心，更多的體現是一種哲學態度，在這種思路下所誕生的技法才被稱之為合氣道。

但鹽田剛三打算教授楚行的并不是屬于合氣道的武者之心，而是指導他去尋找屬于自己心的，而這最初的一步就是要確定屬于自己的武道理念。

但這最初的一步就難道了太多的人，多數人都是沿著前人的路來走出屬于自己的道路來，從無到有開創出屬于自己的武道理念是非常困難的。

如果說要攻擊一個不會動的人偶你會怎么做？在這種好似格斗游戲試驗室一樣的空間里，能夠使用的手段想必是無限多。

僅拳頭就有刺拳，左勾拳，右勾拳等，如果算上身體的發力的話又會有弓步沖拳，炮拳等招數，那么如果全身都能自由運用那又會有多少組合？把這些單一的招式串聯起來的組合又會有多少？

但真實的對戰里我們并不需要如此多的選擇，我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自己最拿手的那一種，而這一手也必須要一錘定音才行。所謂的武道理念也和這個相同，他是把原本無限的應對手段舍棄掉大部分，然后刻苦鉆研僅剩下的那數種。

就好比格斗游戲里面立下了只用輕攻擊來通關的誓言一般，在被限制的情況下還能通關的人，自然會比正常通關的人要強，而武道理念的效果也是如此。

武道理念的尋找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需要慢慢打磨才行，只有順從自己內心的所思所想，拳與心才能毫無縫隙的交融在一起，武道理念才會不是一句空談，而是貨真價實的力量。

而現在的楚行心中并沒有能夠被稱之為信念的東西，他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在隨波逐流的過著，縮下脖頸籠起翅膀偽裝成無害的雛鳥一路走下來。

他的內心就是一片渾濁的池水，就算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