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呢？”楚行試探性的問道，在見到阿基米德的時候，他便知道他肯定會問這個問題了。

卡里托借助帶出角色所需要知道的情報為由，隨口講了一些有關擬像世界的信息后，他就預感到這些情報肯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根據計算來看，你不知道這些情報也在情理之中。但對我來說只要有可能，就必須去嘗試。”阿基米德那由程序模擬出來的人像之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而且你我之間的談話，會關系到之后樂園的決策，這個機會對你來說也相當寶貴吧？

而且那個運營對你的態度也有些奇怪，你應該不是普通玩家吧？VIP13還是心悅會員？”

面對阿基米德的發言，楚行一時之間也陷入了沉思。他對擬像世界的了解并不多，除了咒術世界的隊友愛染所提供的那一部分以外，更多的則是來源于前世的知識殘留。

前世所遺留的部分知識，是來自于蘇醒后看到咒術世界所產生的認知，對于樂園這方世界來說到底有多少符合真實很難確認。

“事先說好，我也不知道我所說的是不是正確的。”猶豫了片刻楚行開口說道，超越者游戲的運營是不會刻意去坑玩家的。卡里托故意泄露情報可能存了惡心他的打算，但也有可能是為了促使他快速完成任務，或者說這樣做能夠使他獲得更大的成長。

“我還具備一個科學研究者最基礎的素養，那就是質疑的能力。比起你的話語，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斷。”阿基米德微笑著回復到。

看到阿基米德如此好說話后，楚行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道。“擬像世界是不完善的世界，是具備了一切但唯獨不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是被無限機關所運營并管理的虛擬世界，這些情報卡里托已經說過了吧？”

“說過了，這很符合我們的理解，我們是處于超級計算機里的虛幻世界這一點在我們理解的范疇之中。

但真正讓我好奇的是，為什么會說我們是信息層的模擬產物這一點，這個信息層應該是指歷史記錄，而不是參數吧。

如果那真的是歷史，那就代表著我們的記憶與記錄都是一片虛假，是他人所構筑的內容，與真正的我毫無關系。

如果我們的過去僅僅只是如同背景板一般的設定，想必我也能坦然的接受事實吧，所以無需顧忌什么，告訴我你所知道的真相吧。”

盡管由程序模擬出來的人像與聲音都很平靜，但楚行知道這個存活了上千年的智能程序遠不如他所說的那般坦然。

作為一個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否定了自己人類身份的智能程序。他比任何人都要正直與死板，而如此重視自我的他，怎么可能如此平靜的就接受一切。

如果說樂園的過去是依照歷史來生成的，那么一直以來他信以為真的記錄就是虛妄的，此前他所積累的一切都將是虛幻。

痛苦的決策、熾熱的夢想和青澀的回憶，這些全都是他人執筆說書寫好的，對他來說所殘留的只是不是他的回憶。

對于過去只存在于記憶里的人類而言，這種現實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把過去化作數據，永遠都不會褪色與遺忘的智能AI。

“我所理解的擬像世界，類似于游戲里的讀檔。

在我們玩家抵達的那一瞬間，無限機關才會從原本的歷史里，找到玩家進入的那一個節點，從那個節點開始生成世界，此前的一切都只是記錄，如果沒有高位存在支撐運轉的話。

不過我覺得你們可以看開一點，當做平行世界的分歧點來看待，我們玩家的到來只是一個分歧點而已。”

阿基米德抬起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的打算，那程序模擬而成的面部沒有任何波動。

“我知道，但這也沒法改變我們的來歷，泡影幻夢說的就是這樣的人生吧。”阿基米德的面色沒有變化，語調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那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憊卻揮之不去。

“我想我們沒法永遠的延續下去吧，除了充當你們的閱歷與見識之外，我們對無限機關還有什么價值？

那么如果我們想繼續活下去，繼續存在下去，又需要達成什么條件？有沒有可能脫離這種情況？”

對于阿基米德的詢問，楚行陷入了沉默，阿基米德所詢問的事他確實知道，那是愛染從萬能口中得到的確切答案，也是至今為止超越者游戲對玩家評價的真意。

但他能告訴他么？告訴他因為自己打算把偌依曼帶出去，這場游戲已經不會在出現評價了。所以他們無論如何努力都會被廢棄掉，像不順利的存檔一樣被無情刪除？

“沒有希望么？”阿基米德的語氣依然平靜，但他真實的內心想法顯然不會這么平靜，只不過身為一個智能AI他能夠完美的控制自己的一切情緒，作為樂園的領袖他無法表現出軟弱來。

看著阿基米德那筆直的身形，楚行心頭一嘆硬著頭皮把一切都說了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瞞下去，而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強行退出游戲而已。

在決定帶出偌依曼的那一刻起，繼續停留在游戲世界里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

“原來如此，這算是件好事吧。至少不是毫無希望，有趣與有價值么？只要這個樂園還是我主導，這兩個判定就一日不會降臨在我們身上。”阿基米德嘆息到。

也許是感到楚行內心那濃郁的不解與疑問，阿基米德的笑容里也帶上了幾分苦澀。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文明提出了一個猜想，認為最終有一天我們會在超級計算機的幫助下，用窮舉法獲得這個宇宙里一切的奧秘。

他們充滿了憧憬的把那個時代稱之為奇跡時代，而那時候他們所暢想的超級計算機已經被我們得到了，但奇跡時代卻仍舊沒有到來。

束縛我們的并不是算力，而是思維與知識。就像相對論問世前只知道經典力學的人，盲目而又自大的談論著宇宙的一切。

這種束縛被我們稱之為技術奇點，從石器、蒸汽機到我們現在的空間場簡譜，我們已經度過了太多技術奇點。

但自樂園起航為止，我們沒有觸摸到下一個奇點，只是在空間場能的運用上刪刪補補，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答案自然是因為我，因為我的保守，導致樂園成了這個樣子，也導致了我們不可能會變得有趣與有價值。

因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而在我領導下的樂園只會呈現出固定的路徑。那條路原本的樂園一定走過了，而且不會比現在的我們做的更差。”阿基米德的聲音里帶有一絲苦澀。

“你后悔么？”楚行澀聲問道，這個答案他并不意外，從樂園的制度與作風來說，最終會走到這一步實屬情理之中。

面對楚行的詢問阿基米德曬然一笑，他的笑聲里帶有說不出的暢快之感。“不會后悔啊，因為我不是真正的阿基米德，我只是一個擁有著和他一樣思考方式的智能AI。無論情況如何，我都會選擇這么做，因為我就是被這樣設定好的。

偌依曼確實是天才，如果是她的話，也許能指引我們突破下一個技術奇點，但這有什么關系？我不會為了那微小的可能，去放任她自由施展，穩定在我眼里比一切都重要。

同樣你也有一點說錯了，你把她帶出去固然會導致任務評價消失，但那只是對你們玩家進行的平衡措施。對我們這些活在擬像世界里的人而言，考驗并沒有停止。

我們樂園還要繼續駛向遠方的，在新的領導者指引下駛向遠方。”伴隨著阿基米德話音落下，這片漆黑空間里的其他石碑開始緩緩發光，一個個裹著亞麻長袍臉上帶著面具，抹消掉一起個人信息的人從石碑里走了出來。

“你也走吧，我們要召開議會了。雖然很感謝你的幫助，但我們沒有為你準備座位。”不知何時也披上亞麻長袍，帶上朱紅色面具的阿基米德緩緩對楚行說道。他的聲線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個人特色，化作一種重疊的電子音。

“衷心的感謝你，異鄉的旅人啊。

謝謝你讓我們有了重新航行的機會，謝謝你告訴我們真相打破安眠的幻夢。

但現在還請離去吧，這是我們的問題，是我們樂園人應該克服的難關。拭目以待吧異鄉人，我們會交出新的答卷。祝你玩的開心。”從石碑里走出的議員們，單手撫胸像楚行致謝到。

重疊的電子音在他腦海里反復回蕩著，僅僅只是二十多人在說話，卻有一種千百萬人在重復的錯覺。

“你們不恨無限機關么，恨他玩弄你們的生命？”在被踢出這個議會場所前，撐著被音浪沖擊的有些發暈的大腦，楚行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對于如此擺弄我們的人，我們有怨氣，但沒有恨意。畢竟他給了我們再次出發的機會，同樣我們也不敢對神佛心生憎惡。”議員們彼此對視了一眼，最后由揭下面具的萊茵哈特回復到。

聽完萊茵哈特說些什么后，楚行眼前一花就出現在了地燭堡的登錄廣場之上。

阿基米德直接讓他跳過了角色選取程序，登錄到了怪物狩獵戰專用角色身上。

“他們還挺有趣的喵。”就在楚行還在原地發呆的時候，視野里緩緩走出了一只黑貓。

卡里托舔著自己的爪子，走到楚行頭上屈身趴下，一股有點重的壓迫感從楚行頭上傳來。

“你是指他們有成功的機會么？”

“這個誰知道呢喵？最終的決定權可不在我們這些打工喵身上。”卡里托用小爪子拍打著楚行的臉部，給他帶來一股股柔軟而又瘙癢的觸感。

“GOGO！快點去狩獵喵。因為你要帶出角色這事，上面給了我三天假期喵。

快去打歷戰凱撒喵，已經給你預約好了喵，我要看你菠蘿菠蘿噠喵！”

面對卡里托這明顯存了報復心的舉動，楚行咧嘴笑了笑握緊了手里的兵刃。

正好他現在也相當郁悶，需要好好發泄發泄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