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三十七
- 群山之外
- 多瑙河畔
- 7247字
- 2020-04-15 00:00:41
洛彌婭獨自蜷縮在冰冷寂靜的牢房里,雙臂抱著膝蓋,心中感到一股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身上的祭司服還有些潮濕,緊緊裹在身上讓她的呼吸有點不順暢。一條冰涼沉重的鐵鏈一頭連在她的腳踝上,另一頭連在墻上,把她像栓牲口一樣鎖在牢房中央。
雖然在她的左右隔壁還有別的牢房,這些牢房與她只隔著一條鐵欄桿,但那些牢房都是空的,似乎在這層樓內只關押了她一個人。四周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死寂中只有洛彌婭的呼吸聲和某處隱約傳來的滴水聲。在這種詭異的環境里,洛彌婭心中有一股強烈、難以名狀的恐懼,這種恐懼又因為自己身處絕境而被無限放大,她只得在墻角緊緊縮成一團,用自己的體溫來驅散心中的不安。
也許因為她是助祭,那些士兵沒有把她像其他囚犯那樣在脖子上戴上枷鎖,也沒有在手腕上套上鐐銬,只是給她帶上了腳鐐。不過說實在的,洛彌婭寧可帶上枷鎖也不愿意被帶上腳鐐,在她遙遠的曾經,當她還是一名奴隸時,就深深領教過腳鐐的厲害:這玩意限制人行動的不止是它的沉重,還有它粗糙的內壁。當腳鐐帶的夠久后,人腳踝上的皮膚和血肉會被腳鐐完全磨爛,那混合著污血和已經麻木、潰爛的神經的鐵環就是對佩戴者最好的警醒。洛彌婭曾經帶過腳鐐,但她很幸運的沒有成為被腳鐐磨爛皮肉以至于不得不截肢的倒霉奴隸之一,但現在的情景卻讓她腦海中又浮現了那段不愉快的記憶。
洛彌婭推了推腳踝上的鐐銬。在那塊生鐵粗糙的內壁上,似乎還沾染著上一位主人的血肉。雖然她現在并沒有走動,但單是腳鐐沉重的質感就壓得她腳背生疼,她不得不伸直右腿,讓地面承載一部分腳鐐的壓力,卻無意中驚動了一只躲在地上的茅草中的老鼠,它吱吱叫著鉆到隔壁的牢房去了。
洛彌婭心中除了后悔,還有自責。她后悔的是自己選擇了跟著織凌羽洛在半夜潛入檔案館,落入道奇早就布置好的埋伏圈;自責的是她選擇讓庫卡和自己分頭尋找資料,如果庫卡和自己呆在一起,說不定她們可以殺出一條血路——至少洛彌婭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但現在倒好,自己身陷囹圄,庫卡和織凌羽洛生死不明,一會還要接受安德莉亞和帝國皇帝的審訊,她簡直不敢想象當自己再次見到安德莉亞時對方臉上的表情。
更關鍵的是,她來帝國的任務沒有完成。她沒想到的是道奇竟然還活著,而且已經趕回了帝國,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完全打亂了她的行動計劃,反倒把自己送上了絕路。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許是嚴刑拷打來逼問自己的目的?或是被處死——反正她已經犯下了舊圣域的滔天大罪:冒充祭司,不管她的動機如何,在舊圣域,她這種行為都將導致一個后果那就是被處死,而處死她的一般是被她冒充的人——千栩琳?這可真是諷刺,一名祭司要親手處死他的助祭;但也有可能是有人代勞,而洛彌婭敢保證道奇很愿意做這件事。
“唉,也許這就是我的最后幾個小時了。”洛彌婭苦笑著自言自語。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應該再找機會見千栩琳最后一面,但千栩琳現在也許正在北海共和國焦急地等待著自己的消息,當他意識到自己出了事時,自己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一想到自己花了這么多時間、費了這么多周折走出梵爾洛奇亞山脈,就為了來到這里:希澤圣域,但現在自己竟然要在這里被處死——這真是一件莫大的笑話。
牢房外傳來一陣清晰雜亂的腳步。在腳步聲中似乎還夾雜著重物拖行的聲音。洛彌婭猜想著也許這就是來接她去受審的人,他們可能正拖著一個用來轉移奴隸的籠子,然后自己會被塞進籠子里游街示眾。那她一定要先脫下身上的祭司服——哪怕她赤裸著身子,也絕不能讓千栩琳的祭司服被她玷污;而那根金權杖也許會被存放在帝國,但只要不被道奇這樣的卑鄙小人拿去,放在哪里都無所謂。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洛彌婭心中也緊張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等待著從墻角后出現的士兵,一邊開始動作小心地解開祭司服的扣子。但就當她準備開始脫衣服時,士兵從墻角后出現了,他們沒有拖著籠子,而是拖著一個在昏暗的燭光中看不太清、但隱約可以看見上面的血跡的軟綿綿的東西。士兵掏出鑰匙打開了牢房門,把拖著的東西扔了進來。
洛彌婭立刻爬過去查看,發現竟然是奄奄一息的庫卡。他全身鮮血淋漓,背上露出十多條深可見骨的鞭痕,肩膀上、胳膊上和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他眉頭緊鎖,雙眼緊閉,嘴唇繃成了一條線,雙手緊握成拳頭以至于指關節都發白了。洛彌婭伸手探了探庫卡的呼吸,已經非常微弱了。
“你們對他做了什么!”洛彌婭怒不可遏地大叫,“他是祭司,你們怎么可以這么對他!”
士兵沒有理會她的話,快速鎖上門離開了牢房。洛彌婭又趕緊俯身,借著走廊里微弱的燭光幫庫卡小心地翻了個身來檢查他身上的傷勢,但當她看清面前的景象是不由得低聲驚呼:
庫卡胸膛上是無數被鈍器捶打的淤青,他似乎被人用棍子猛抽了全身,他的皮膚已經紅腫滲血,肋部則是一塊明顯的、鮮血淋漓的外傷,傷口周圍是皮肉幾乎全部翻了出來,像是被人拿刀反復劃過般。洛彌婭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痕,雙手顫抖地捂住嘴,從來不暈血的她此刻竟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庫卡身上的傷口更是讓她頭皮發麻。
她簡直不敢相信,內心到底多么邪惡殘忍的人才能對庫卡做出這種事?
洛彌婭細細打量了庫卡的全身,才發現庫卡的嘴里似乎還塞了什么,她小心地抽出庫卡嘴里的東西,才發現那是一團浸透了鮮血的布團——那些人堵住了庫卡的嘴,他們根本就不是想從庫卡口中得到什么情報,只是單純地用酷刑折磨他,用各種慘無人道的手段來摧殘他的身體,單純地享受折磨庫卡的過程——洛彌婭簡直可以想象到這副場景,她不敢再想下去,緊閉上眼睛,一群砸在鐵欄桿上。
眼淚從洛彌婭眼角滑下,順著她因憤怒而緊繃的臉頰流下滴到庫卡身上。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從洛彌婭心中升起,她看著遍體鱗傷的庫卡,仇恨和悲痛讓她兩眼發黑,她又一拳砸在鐵欄桿上,砸的鐵欄桿哐哐作響,但她卻感覺不到拳頭的疼痛,滿腹的痛苦和仇恨在她心中凝聚成一團,與絕望和悲憤絞在一起,化為最瘋狂、最仇恨的怒吼:
“道奇!!!”
她的吼聲如驚雷般響徹了整個監獄,震的鐵門鏗鏘,墻上的泥土瓦解崩落,順著空氣將她的憤怒與悲憤傳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接著,她的淚水如泉奔涌,但她的哭聲中沒有悲傷與執著,只有最純粹的、無盡的憤怒與絕望。
一陣慌亂的腳步從走廊中傳來。伴隨著提燈搖曳的燭光,道奇帶著一群士兵沖了過來。當他的眼神與洛彌婭接觸時,他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身邊的士兵也紛紛舉起槍和長矛對準洛彌婭,但道奇揮了揮手讓士兵收起了武器。
“洛彌婭,你干什么?!”道奇厲聲道。
洛彌婭擦干眼角的淚水,冷笑著注視著道奇。她看著在自己面前強作鎮定的道奇——他用粗暴的語氣來掩飾內心的害怕。洛彌婭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原地,冷眼打量著道奇。她的一言不發反而更讓道奇害怕,道奇的雙腿微微打顫,他的目光慌亂地躲避著洛彌婭,走到牢房前瞅了瞅躺在地上的庫卡,對身邊的士兵呵斥道:
“混賬,誰讓你們把他打成這樣的?!”
“報……報告,是……是你的……命令……”
道奇全身又猛地一顫。他語無倫次地開口:
“一……一群蠢貨!我…我沒下過這樣的命令,我……我只是讓你們逼問他那個神使的下落……”
“逼問?”洛彌婭聲音低沉地開口,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道奇,“把他嘴巴堵住,再用酷刑來逼問他?我倒是頭一次聽說這種逼問手段。”
洛彌婭說罷,把目光投向道奇身后的士兵,那些士兵有些不安地向后退了幾步,但目光始終難以從洛彌婭的眼神控制下移開,他們全身顫抖著,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
“助祭大人,我們……我們知錯了……”
“給我抬起頭來!”
洛彌婭的怒斥讓那些士兵全身一顫,他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目光恐懼的和洛彌婭的眼神接觸,一個個面色蒼白,魂不守舍。洛彌婭又把目光轉向道奇,后者連忙轉過身去,雙手絞在一起,對跪在地上的士兵吼道:
“你們幾個,全部給我滾到拘禁室去,我一會再和你們算賬!”
士兵連滾帶爬地離開了,走廊中響起一陣盔甲碰撞聲,頓時只剩下道奇一個人提著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懦弱的家伙。”半晌,洛彌婭緩緩開口,“你就只會用這種手段來折磨一個對你構不成威脅的人?”
“不,不……洛彌婭,你可能誤會了,我們沒有抓到那個神使,他把我派出的士兵全都殺光了……”
“我不想聽你解釋,道奇。”洛彌婭冷冷地說。“但是你最好能有個說法,你的手下用這種方式折磨一名祭司——哪怕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祭司,但想必你知道這種行為的后果。”
“他不是祭司,洛彌婭,他……”
“那你為什么不來折磨我?!”洛彌婭的語氣陡然升高,“為什么不來折磨一個助祭,卻去折磨一個對你毫無利用價值的薩滿巫師?”
道奇的目光飄忽不定的四下張望。他抿著嘴唇,顯然在絞盡腦汁找理由,但洛彌婭又開口道:
“如果安德莉亞和帝國皇帝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的后果是什么,恐怕你很清楚吧?”
道奇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他聳了聳肩,硬著頭皮道:
“洛彌婭,這只是一場誤會,我手下的那群蠢貨沒有按我說的做,我自然會懲罰他們,至于這位薩滿巫師,我也會安排人幫他療傷……”
“呵!道奇,你現在再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是想掩飾你內心的恐懼嗎?”
“不不不,助祭大人,我——”
“別叫我助祭大人,你不配這么叫我!”
道奇無可奈何的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蒼白,表情又尷尬又不安,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洛彌婭,我本來就沒想這么對你們,我只是想知道那名神使的下落,畢竟任憑一個行動放蕩且攜帶武器的人在帝國首都四處闖蕩,這也是我的失職嘛……”
“閉嘴吧,道奇,你不需要為你的行為辯護了。”洛彌婭道,“你真是悲哀,你還對我發過誓,要保護千栩琳——但我想如果千栩琳在這里,你肯定會展現真面目,對嗎?”
道奇的臉上閃過一絲受了侮辱般的青白,他咳嗽了幾聲,轉身向門口走去,大聲對門外道:
“你們幾個,給我滾過來,把那名薩滿巫師帶去療傷,要再敢犯絲毫錯誤,我絕對親手斃了你們!”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再次傳來,三名士兵低著頭,動作快速地走進來把昏迷的庫卡小心翼翼地抬走了。洛彌婭看著庫卡的身影,目光又移到道奇身上。
“唔,洛彌婭,一會帝國皇帝和安德莉亞會親自審問你,你……”道奇猶豫著說,但洛彌婭打斷了他的話:
“不用你告訴我該說什么。該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少。”
道奇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挑了挑眉毛,快步沿著走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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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我們是帝國空軍,你們已經進入帝國領空。立刻關閉推進器,降下護盾,抽離武器能源,停船接受檢查!”
兩艘小型戰艦圍在了他們身邊,在兩艘小型戰艦的尾部都拖著引力透鏡干擾器——那是一種像漁網一樣拖在船尾的設備,幾道無形的力場從中射出,扭曲了光線,將戰列艦的速度死死限制住。
千栩琳有點不安地看向窗外,可以看見正與他們伴飛的帝國戰艦:那是一艘帝國標準二級戰艦,也就是他曾經乘坐過的強襲艦,它艦體頂部的炮塔已經指向了他們,側舷的艦炮也散發著能量充盈的藍色光芒。
“這是最后警告,立刻關閉推進器,降下護盾,抽離武器能源,停船接受檢查!”
千栩琳看向海倫,發現后者是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她正慵懶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千栩琳擔心地輕推了推海倫,海倫這才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說:
“別擔心,他們不會攻擊我們的。這艘船有祭司聯盟的通行證,帝國還沒大膽到敢隨意攻擊祭司聯盟的船。”
千栩琳還是不放心。他湊到窗前,看著一艘強襲艦加速飛到他們前面,似乎打算環繞他們一周,但當它移動到艦橋的位置時,它突然停下了。
千栩琳可以想象到帝國駕駛員臉上震驚的表情:一艘完全失去了艦橋的戰列艦,正依靠內置導航系統勉強懸浮在空中,既沒法控制方向,更沒法啟動武器,破損的艦體更是早就失去了護盾。現在他們的艦船對帝國來說沒有任何威脅,唯一的威脅可能是這艘船隨時會掉到地面上;但他們下方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前方的城市雖然建筑密集但距離依然遙遠,就算現在掉下去也不會造成太大破壞。
“這里是帝國空軍,現在向你們通訊,你艦內部是否還有船員?”帝國飛行員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你們能否保證戰艦的正常飛行?”
海倫嘆了口氣,從床上站起來,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千栩琳連忙跟了上去,推開房門的一瞬間高空的寒風立刻灌進他單薄的衣袍,他們正向著太陽飛行,正前方的太陽散發著刺眼的強光,千栩琳不得不側過身并用手擋在眼前才能勉強看清周圍。海倫則筆直地站在艦橋的缺口前,直面眼前的帝國強襲艦,身姿威嚴。
幾分鐘后,帝國強襲艦的尾部打開了一塊艙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軍官探出頭來,大聲喊了什么,強襲艦開始緩緩靠近艦橋的缺口。
“您是共和國的祭司長海倫嗎?”軍官在呼嘯的寒風中隔空大喊,“您為什么會出現在這艘船上……您受傷了嗎?”
千栩琳扭頭看了看海倫,她身上的睡袍還染著血跡,單薄的布料在風中四下飄舞。而千栩琳自己身上的袍子也沾滿了鮮血,但傷口已經基本都愈合了,而海倫雖然沒有他這么強的自愈能力但傷勢不重,倒是她的袍子上沾染的血跡讓她看起來遍體鱗傷。
帝國強襲艦轉過艦體,以相對靜止的速度與他們伴飛,尾部艙門完全打開了,一名軍官站在尾部艙門上,小心地向他們靠近,最終站在艙門邊緣對他們說:
“祭司長大人,你們這是……”
“唉,說來話長。”海倫道,“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我們現在控制不了艦船方向,我們的導航系統自動帶領我們飛向帝國首都。”
“這艘船上就你們兩個人嗎?”軍官大喊著問。
“沒錯,就我們兩個。你想對我們采取什么強制措施嗎?”
軍官面露難色。“按照帝國的法律,你們應該被擊落,但是您是祭司長,我不可能對您采取攻擊行為……您受傷了嗎?”
海倫低頭看了看袍子上的血跡,搖了搖頭。
“別擔心這個了。我想知道的是,這艘船沒有自動著陸功能,如果我們沒法讓它停下來,它最終會撞到帝國首都。”
軍官佇立在寒風中,似乎思索了一陣,道:
“請稍等,我需要聯系一下指揮部。”
海倫聳了聳肩,轉身向艙室內走去,一邊裹緊身上單薄的睡袍。帝國強襲艦則加速遠離了破損的艦橋,返回到他們右側與他們保持伴飛距離。
海倫一進屋就立刻緊緊關上門,搓著雙手鉆進被子里。她凍得嘴唇發紫,全身發顫,一邊對千栩琳道:
“你不冷嗎?為什么還站在那里?”
千栩琳早就凍得全身麻木了。不由分說,他也脫下涼鞋,和海倫一起鉆進被子里。他沒想到帝國上空竟然這么冷,遠比海洋上空冷得多,但他此時已無心考慮這些了,他只期盼著自己晾曬的袍子能趕緊晾干,一邊縮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千栩琳,我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和你一起擠一個被窩……”在稍微緩過來些后,海倫緩緩開口,她的語氣有些尷尬,“你確定你這樣做,洛彌婭不會有什么想法嗎?”
千栩琳麻木的大腦反應了一陣才理解了海倫的話,他只覺得有些好笑。
“海倫,別擔心了,洛彌婭才不會介意呢,事實上我也不擔心她——因為她是屬于我的,而我也完全屬于她,對其他任何人我們都只有身體上的親近而沒有靈魂上的糾纏——我們的靈魂早就奉獻給神明了。”
海倫點了點頭,稍微靠近了千栩琳一點,這讓他們的身體貼在了一起。千栩琳這才感覺到海倫全身冰涼,即是隔著袍子,他也能感受到海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微微顫抖,寒氣似乎已經滲入她體內。但這也難怪——她全身上下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細亞麻布睡袍,在萬米的嚴寒中竟然還能保持姿態的端莊。
千栩琳感到海倫的胳膊試探著攀上了自己的肩膀,他索性抓住海倫的手腕讓她摟住自己。雖然和一名祭司長一起蓋一床被子有點違背身份規矩,但在這種情況下千栩琳也懶得管這些繁文縟節了。
就這樣,他和海倫擠在一張床上,乘坐一艘搖搖欲墜的戰艦在帝國領空內飛行。很快,又有兩艘帝國戰艦圍繞在了他們身邊,釋放了引力透鏡干擾裝置,試圖降低他們的速度,但面對一艘為了速度而生的戰列艦時顯然都力不從心。漸漸的,圍繞他們的艦船增加到了八艘,這些戰艦都在小心翼翼地試圖幫他們減速,卻始終無法阻止他們繼續靠近帝國首都。
“哈哈,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摧毀我們的推進器,但他們不敢開火。”海倫披著被子,湊到窗前看了看,“可能是因為我和你在這艘船上的緣故,我們身為祭司,在這種場合下還是蠻管用的……”
“唉,只希望洛彌婭的身份能幫她脫險了。”千栩琳道,“她是助祭,也許就算她被人認出來,也沒人敢對她動手吧,畢竟她可是穿著我的祭司服去的,哪怕是一個普通人穿著祭司服,也應該受到祭司的禮節對待。”
“這是舊圣域的習俗嗎?反正在北海共和國不是這樣,不知道在帝國這個習俗還有沒有變。”
“不管變沒變,我都要把洛彌婭,庫卡還有織凌羽洛安全帶回去。”千栩琳堅定地說,“我們一落地,我就去找帝國司禮官,如果洛彌婭也找過司禮官,那她應該能為我們提供線索。”
“前提是洛彌婭的身份還沒有曝露,千栩琳,但是萬一她已經曝露了、被抓了,你再去找帝國司禮官無異于自投羅網……”
千栩琳一時也猶豫不決。他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辦法去找到洛彌婭。他又問道:
“海倫,萬一我們也被困在了帝國,該怎么辦?”
“這就不用擔心了,”海倫淡淡一笑,“我可沒你那么沖動,我已經安排好了部署,如果我和你遭遇不測,共和國就有理由把帝國的行為視為戰爭挑釁。畢竟我是共和國的祭司長,我一定程度代表了共和國。”
“那就這么辦了。”千栩琳狠下心來,快速說道,“我們去找帝國司禮官,如果實在不行就劫持她,讓帝國交出洛彌婭和庫卡!”
“千栩琳,你瘋了嗎,你想劫持帝國司禮官安德莉亞?”海倫扳過千栩琳的肩膀,滿臉的不可置信,“請你聽我說,我們絕不可以去找帝國司禮官,我們——”
但海倫的話還沒說完,他們就只感到身下的地面猛的傾斜起來,與此同時戰艦突然加速,千栩琳和海倫都被甩向了房間的另一側。千栩琳在房間內連翻好幾個跟頭,最終摔在一個角落里,海倫則撞在了墻壁上。他背后的傷口頓時又傳開一陣鉆心的疼痛,他疼得大叫起來,卻只感到戰艦還在加速俯沖,他的叫喊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壓在了嗓子眼,他的目光也突然注意到墻壁上彈出的一個交互界面:
“已到達目的地,正在切換手動著陸。”
“海……海倫,導航系統關閉了!”千栩琳拼盡全力叫喊著,才發現海倫已經暈了過去。
千栩琳又轉頭去操作交互界面,想找到重新啟動導航系統的按鈕,但就在他抬手的瞬間他的脊椎又爆發出一陣劇痛,他頓時疼得兩眼發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發出的慘叫聲,只得默默祈禱自己能在這墜落般的著陸中安然無恙……
他只敢到后腦傳開的一陣劇痛——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后的感覺。片刻后,他眼前的世界逐漸暗淡下來,他的意識很快模糊了,與飛速下墜的戰艦一起沖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