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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章節十五

“……道奇,你怎么給我保證的?”

“助祭大人,您這不是在冤枉我嗎,這種事怎么可能防得住……”

“我不管到底怎么回事,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還記不記得你對我的保證?”

“……好吧,我記得,助祭大人。”

“告訴我!”

“……我……我保證不讓祭司大人受到威脅,把你們安全地護送到希澤圣域……”

“你還記不記得如果你違反承諾的后果?”

“……我……我想我記得。”

“說出來!”

“……我會獻上我的性命。”

“那現在你想怎么獻上你的性命?嗯?!”

“不,不不,助祭大人,我想您完全錯怪我了,這事不能怪我,這種事……這種事根本防不勝防!”

“防不勝防?道奇,祭司大人差點就被殺了!你現在再給我說這事防不勝防,有用嗎?”

“不,不,不,助祭大人,自從前天你們把我甩在半山腰上后,我就一直找不到你們的蹤影,我只能一路打聽到治安官官邸去,幸虧那位好心人收留了我還邀請我和他共進晚餐……但您要硬說我對祭司大人的安全不上心,那就是完全的錯怪我了,恰恰相反,我一直在向周圍人打聽你們的下落。”

“那你的意思是,祭司大人被綁架,還差點被殺害,而你卻在和那個不務正業的治安官喝酒——這是我錯怪你?”

“不,不,您完全誤會了,助祭大人。首先,祭司大人只是被打劫,那兩個家伙綁架他純屬意外,其次,治安官他很敬職敬業,我只不過……該死!我的意思是,這事應該怪祭司大人他——”

一聲悶響,似乎洛彌婭一拳打在了木墻上。

“怪祭司大人?你是不是還要怪我沒有讓你喝個盡興?!祭司大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他身上的傷痕表明他至少被人用棍子抽打了二十下!幸好他有神明的庇護與賜福,這些皮外傷痊愈得很快,但這就是你把責任推卸到他身上的借口嗎?!”

“請聽我解釋,助祭大人,這件事和我并沒有太大關系,這完全是——意外,這是意外。”

“你在為你的行為開脫嗎,道奇?!”

“助祭大人,您到底能不能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你解釋,道奇!我現在只能說:幸好我們把祭司大人救回來了,但他受的那些罪、遭受的那些折磨和侮辱你想怎么來償還?”

“我覺得您可能言重了……”

“言重了?什么叫我言重了?天吶,道奇,我真是不敢想象,我差一點就失去了我身邊唯一真正在乎我的人……我現在回想起來都后怕——你懂這種感覺嗎?你懂嗎?!”

“我理解您,助祭大人……”

“你不理解我,你不可能理解我!你沒有當過奴隸,沒有感受過上千年的孤獨和痛苦,沒有感受過梵爾洛奇亞山脈的禁錮——你當然也沒有感受過這種差一點就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絕望和痛苦!”

“您冷靜一點,助祭大人……”

“天吶,道奇,我真是不敢再回想昨天晚上的情景,我簡直不敢想象……我真是快崩潰了,我還怎么冷靜?你倒是告訴我個讓我冷靜的辦法!”

“助祭大人……”

“……千栩琳一直告訴我不要想這些東西,但如果千栩琳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該怎么辦?如果他真的……真的回不來了,我…我該怎么……怎么說服自己……我真是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您別哭啊,助祭大人……”

“我沒有哭!道奇,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鐵石心腸,都像你那么……那么……”

洛彌婭的聲音突然打住了。

空氣中恢復了寂靜,只剩下洛彌婭微微的啜泣聲。

“你還在這站著干什么?!滾開,讓我和千栩琳單獨呆會兒!”

道奇的腳步聲匆匆離開了臥室。

千栩琳這才慢慢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在溫暖的臥室里,正躺在扎庫雅的床上,身上蓋著一床厚被子,額頭上敷著一塊浸了熱水的紗布。

臥室里的燭臺沒有點亮,因為從窗戶射入的光已經足夠照亮整個房間了——盡管在窗前垂了一塊黑布來遮擋光線,但明亮而溫暖的陽光告訴千栩琳現在已是正午了。

他扭頭向身邊看去,發現洛彌婭正背對著他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洛彌婭弓著背,脫了鞋在椅子上蜷起雙腿,下巴墊在膝蓋上,一條烏黑發亮的小瀑布從她后頸傾瀉下來幾乎拖到地上。她雙手抱著腿,身體隨著啜泣有節奏地顫動著,時不時用衣角擦擦哭得紅腫的雙眼。

千栩琳想坐起來,但他的胳膊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得抬不動。肩胛骨和肋部的傷勢還在折磨著他,隨著他每一次呼吸而隱隱作痛。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覺得身體輕松一些了——這意味著他的病情好轉了很多,他體內的寒氣正在被逐漸祛除。

“洛彌婭……”千栩琳的嘴唇里緩緩擠出幾個字。

洛彌婭聽到了聲音,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速沖下椅子撲到千栩琳床前,用幾乎要把千栩琳肋骨壓斷的力量把他緊緊抱在懷里——準確的說是摁在床上。

“祭司大人……千栩琳,你醒了!”洛彌婭的聲音顫抖著,還帶著哭腔。“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你從早上就一直昏迷到現在……”

洛彌婭握著千栩琳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頓時千栩琳感到一陣搏動的溫熱和柔軟從手心傳來。洛彌婭幾乎把臉埋進了千栩琳的胸膛里微微顫抖著,但她的身體還跪在千栩琳床邊,千栩琳猜想這個奇怪的動作一定很難受。

“洛彌婭,趕緊起來。”

洛彌婭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跪在地上。她搖搖晃晃地扶著墻站了起來,起身的時候動作有點倉促,扯開了身上寬松的袍子露出一側光潔白嫩的肩膀。

千栩琳給洛彌婭拉了拉衣領,順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扎庫雅呢?道奇呢?”千栩琳問到。

“扎庫雅……他有點自責,他覺得他沒有保護好你……而道奇那個蠢貨卻覺得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和他無關——”

眼看洛彌婭又要打算開口大罵道奇,千栩琳連忙插話道:

“別罵道奇,這事……確實是我做的不對,和道奇無關。”

“可是,千栩琳!”洛彌婭急得快哭出來了。“你被綁架,你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我身為助祭,這是我的失職,而道奇他和我承諾過……不,不,沒有承諾過……”

看著洛彌婭心急如焚卻又不敢開口的樣子,千栩琳不由得心生疼愛。

就讓這個秘密繼續保留下去吧。

千栩琳在洛彌婭的幫助下從床上坐起,赤腳踩在微涼的地面上,剛想走幾步卻只感到背后的肩胛骨傳來一陣劇痛——他的傷勢似乎比他想象的嚴重。

千栩琳跌倒在洛彌婭懷里,任憑洛彌婭把他扶上床,肩胛骨的疼痛讓他全身直冒冷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千栩琳,怎么了?”洛彌婭緊張地看著滿身虛汗的千栩琳,一邊幫他解開袍子。“又感覺不舒服了?”

“不,我的肩上……”千栩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的肩應該被他們用棍子打傷了……”

洛彌婭連忙幫千栩琳翻了個身,小心翼翼地把汗津津的袍子從他背后揭下,撩起他的頭發,不由得低聲驚呼。

“怎么了?”

“沒……沒什么,只是有一片很嚴重的淤青,應該傷得不輕……”洛彌婭說著手忙腳亂地拿來一條浸了涼水的毛巾,貼在千栩琳背上的一瞬間他忍不住呻吟起來。

“忍著點,千栩琳,我得幫你把肩胛骨復位。”

“復位?等等,你不是說——啊!”

伴隨著洛彌婭手下猛地用力,千栩琳背后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不禁大聲慘叫起來,本能地想推開洛彌婭的手,但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洛彌婭緊緊扣住,另一只胳膊則被洛彌婭用膝蓋頂住壓在床上。

“洛彌婭,你干什么!放……放開我!”

“對不起,千栩琳,我不能放開你,不能讓你把自己傷到……請你再堅持一下——”

“啊!!!”

洛彌婭手心猛地一用力——這次千栩琳清晰地聽到了骨頭的摩擦聲。雖然他已經提前咬住了枕頭的一角,但他的慘叫還是快把天花板都掀翻了。

門簾被“唰”的一下掀開,道奇帶著警惕的神情端著槍沖了進來,但他看到洛彌婭幾乎是騎在千栩琳身上、一只手反扣住千栩琳的手腕、一只手頂在千栩琳肩膀上時,他嚇得不輕,沖上來就要拉開洛彌婭。

“助祭大人,您瘋了嗎,您在干什么……”

“別碰我!他的肩胛骨錯位了,我得幫他推回去……你能不能幫我按住他的手?我兩一只手使不上什么勁……”

千栩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從未見道奇如此欣然地接受洛彌婭的提議。

伴隨著最后一下幾乎讓他頭腦炸裂的劇痛,只聽一聲刺耳的骨頭摩擦聲,他感到異樣的肩膀終于恢復了正常。

“好了,幫他把衣服穿上,我去拿條毛巾來……”

千栩琳的眼前因疼痛而一片模糊。他的肩胛骨火辣辣的疼,整條胳膊都麻木了,幾乎他的整個左半身都在跳動著傳來有節奏的劇痛。當洛彌婭把毛巾敷到他肩膀上時,那一陣冰涼才如雪中送炭般幫他緩解了痛苦。

他的腦子里還在嗡嗡作響,迫使他不得不閉上眼睛來讓自己的大腦清凈下來。

“到底怎么搞的?”道奇的聲音傳來。“您不是說他的皮外傷痊愈得很快嗎?”

“他的肩膀被打傷了,然后在他被捆綁胳膊的時候可能掙扎得有點厲害,把肩膀弄脫臼了……這不是皮外傷,如果不及時幫他把脫臼的肩膀接上,傷勢會更嚴重。”

“哎,真是不幸……”

“不幸?道奇,我覺得千栩琳被弄成這樣說不定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在里面呢!”洛彌婭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眼看又要破口大罵,千栩琳連忙硬撐著自己開口:

“洛彌婭,別再說了……”

洛彌婭這才止住口,但從她怒發沖冠的表情來看她依舊難以壓抑心里的怒火。不過洛彌婭顯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在千栩琳的注視下有點不情愿但還是認認真真地給道奇微微頷首鞠躬。

道奇聳聳肩,拿起槍出去了。

再次進屋的是扎庫雅。扎庫雅寫滿憔悴的臉上臟兮兮的沾滿爐灰與泥土,他赤裸著上身,腰間的裹裙松垮地掛在身上。看到千栩琳,他連忙湊過來想說一些道歉的話,但被洛彌婭輕柔地攔下了。

“他需要休息,扎庫雅。”洛彌婭道。

扎庫雅有點愧疚地看了千栩琳一眼,又看了看洛彌婭,點點頭緩步退出門去。但在他出門之前千栩琳叫住了他:

“抱歉,扎庫雅,弄丟了你的拖鞋。”

扎庫雅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別想那么多了,千栩琳,趕緊休息吧,要想吃點什么隨時叫我,我會一直在屋里的。”

謝過扎庫雅,千栩琳卻又轉念想到了瑞德。

“瑞德呢?他還在治安官的官邸里嗎?”

洛彌婭也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握緊拳頭砸了一下床沿,低聲道:

“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千栩琳。”

“別做傻事,洛彌婭。”千栩琳趕緊抓住洛彌婭的胳膊,生怕她轉身就走。“你擔心的事已經夠多了,這事交給治安官就行了,我們沒必要在這個小鎮里制造太多的不愉快。”

洛彌婭嘆了口氣。她滿面憂愁地在千栩琳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俯身貼到他耳邊說:

“我很抱歉,千栩琳,我這幾天一直無法控制我的情緒……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可能是因為我已經太久都沒有過類似的體驗了……哦,還有,你不在的時候,我幫你做了祭祀。”

洛彌婭的話音溫柔舒緩,完全沒有了之前對道奇的兇狠和嚴厲,這倒多少也有點出乎千栩琳的意料。

千栩琳扭頭看著洛彌婭的眼睛,洛彌婭連忙把目光移開,卻被千栩琳強行用目光逼回:

“看著我,洛彌婭!”

洛彌婭怯生生地看向千栩琳。

在洛彌婭的目光中,千栩琳欣慰地看到她的內心還是始終如初的純粹和質樸。而千栩琳還在那清純透澈的眼睛中還發現了一絲夾雜在深處的、淡淡的思慮和憂愁,這份憂愁讓她的眼眸中有了一些陰影——是因為這些天來對他的擔心和操勞所致嗎?不過這些陰影并沒有遮擋洛彌婭心中的純真和虔誠,反到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感性的意味。

千栩琳閉上眼睛。雖然他并不瞌睡,但這有助于他清空自己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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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栩琳最終還是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當他睜開眼睛時,洛彌婭已經不在他身邊了,倒是從客廳傳來了她和道奇聊天的聲音。

千栩琳看了看窗外:太陽還沒有消失在地平線盡頭,如炬的余暉將峽谷上方狹窄的天穹映得火紅。透過窗戶,他看到火燒云在天邊翻卷,順著峽谷流向天際的河面上倒映著璀璨奪目的金光。他認真地凝視著這個如詩如畫的景象,直到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絲擾動:那是一行晚霞中的孤鳥從天邊掠過,在如血的殘陽中留下斑駁的軌跡。

他估計自己最起碼又睡了四個小時,從中午一直睡到傍晚,而現在自己醒來的正是時候——太陽正在緩緩落山,雖然視線中看不全太陽的全貌,但可以依稀看見一個閃耀的光輪:這意味著他終于可以進行祭祀了。

千栩琳沒多想。他掀開被子,盤腿坐在床上,拉開窗簾讓璀璨的余暉灑入臥室,他便沐浴在這自然的圣光中。他剛準備開口背誦祭文,卻又想到助祭還沒有到位,捆扎頭發的咒符也沒帶,自己也沒穿祭司服……

千栩琳咬咬牙,還是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開始背誦祭文。洛彌婭好不容易能和道奇坐在一起聊天,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至于祭司服、咒符之類的,都屬于形式上的東西,這些東西再重要也比不上他那顆虔誠的心。

祭祀伴隨著日落很快結束了。當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以下,千栩琳剛好背誦完祭文的最后一句——他對時間的掌控就像以前的祭祀那樣嚴謹而完美,這一直是他的自豪之處。每當他完成一次祭祀,坐在逐漸黯淡的天幕下、吹著微涼的晚風,在這時候他心中便涌現出一股強烈的、身為祭司的自尊和自豪。

洛彌婭和道奇還在客廳里有說有笑地聊著天,似乎聊得很投機。而扎庫雅隨即也插入了他們的談話,三人的談笑聲在千栩琳耳邊回蕩,給他的感覺就仿佛透過一層薄霧看世界般充滿了距離感和不真實感。

他下床的時候感到肩膀和肋骨還在隱隱作痛,但已明顯不是之前那樣伴隨著每一次呼吸傳來的陣痛。就算如此,在他踩到地面上的時候還是笨拙地碰倒了盛裝清水的鐵盆,發出一陣叮鈴哐啷的摔打聲。

客廳的交談聲逐漸安靜了,伴隨著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臥室的門簾被猛地掀開了,扎庫雅和洛彌婭走了進來,道奇則探頭探腦地站在門口。

“你醒了?感覺舒服點了嗎?”洛彌婭的聲音像往常一樣溫柔舒緩。

“感覺好多了,雖然肩膀還是有點疼……但至少走路是沒有問題了。”千栩琳如實道。

“你能試著抬起胳膊或揮揮手嗎?”

千栩琳照做了。雖然在他大幅度活動肩膀的時候還是很疼,但他終于能自由地活動胳膊了。

“哦,對了……給,千栩琳,這是給你的新衣服。”洛彌婭說著,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藏藍色長袍。“趕緊把你身上那件衣服換了吧,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陪你去河里洗個澡。”

千栩琳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那身離開神殿時洛彌婭給他準備的短袍。這件袍子經過幾天的摸爬滾打后早就沾滿了泥土和灰塵,不少地方還被磨出了窟窿;一想到自己穿著這身臟衣服躺在扎庫雅的床上,他心里頓時泛起一陣尷尬——看來扎庫雅對此頗有微詞,不然也不會通過這種方式來暗示他改換衣服了。

“好,真是太好了。”千栩琳趕緊說。“我真恨不得把身上這層皮扒下來。”

扎庫雅笑了,笑得很靦腆,但也很自在。他開口到:

“千栩琳,雖然我知道打赤腳很舒服,但我還是建議你穿上鞋子,因為城里的路走起來不太舒服……我又給你準備了一雙鞋子,這次別再弄丟了。”

千栩琳這才注意到在床邊已經擺放了一雙嶄新的涼鞋。他連忙謝過扎庫雅,穿上鞋子,把鞋帶在腳踝上系緊,發現這雙鞋竟比想象中合腳得多,簡直像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鞋子是牛皮材質的,鞋底很薄,柔軟的鞋底完美地貼合了他的腳掌,走起路來穩健舒適。

“謝謝你,扎庫雅,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

“哎,別說了,這算我給你的禮物吧,也算表達了我這個主人待客不周的歉意。”

看著扎庫雅臉上和善的笑容,千栩琳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的凡人也像他一樣單純善良。這不是他對自己的自我夸耀,這恰恰是他引以為豪之處。

他們很快就離開了小鎮,來到不遠的河邊。雖然千栩琳一再表示不需要道奇護送他出城,但道奇還是堅持跟著他,帶上了充足的武器和彈藥,洛彌婭也帶上了弓箭和匕首。此時天色已經逐漸變暗,夜幕很快就要降臨了,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道奇拿著火把守在鎮口,還交給了洛彌婭一支裝填了過量火藥的信號槍。

“如果碰到危險,直接扣下扳機就行,但要小心它燃燒時的高溫,最好握住木柄、不要碰金屬部分,也要注意別對著人——我是說別對著祭司大人就行。”道奇咬字清晰、節奏緩慢地給洛彌婭講解了信號槍的用法。

河面雖然很寬但很淺,最深處也不過洛彌婭膝蓋的高度。由于從上流一路披荊斬棘,河水的流速也非常緩慢,這對他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在下水前,洛彌婭提前走了進去試了試水溫,表示水溫剛好合適。

千栩琳解開身上臟兮兮的袍子,隨手扔在了地上,又脫下鞋子慢慢走到水中,感受著舒緩的水流撫過他的腳踝和小腿,又伸手去解腰間的裹裙。

“慢著,千栩琳!”洛彌婭卻喊住了他。“別脫下所有的衣服,行嗎?這里可不止我們兩個人。”

“哎呀,誰會在意嘛,再說天都這么黑了,也不會有人到這里來……”

在梵爾洛奇亞山脈居住時,千栩琳和洛彌婭不僅每次洗澡都在一起,他們的衣服也都脫了個精光——這在渺無人煙的梵爾洛奇亞山脈是一件非常自然、也早就被他們習慣了的事。

“請你相信我,千栩琳,萬一有人看到了……”

“好嘛,洛彌婭,穿著衣服洗澡你不難受嗎?話說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我?我得保證你的安全,千栩琳……喂,千栩琳,你住手啊,你干什么——”

千栩琳沒等洛彌婭再解釋,他趁著夜色在昏暗中彎下腰,惡作劇般抱住洛彌婭的腰同時向后一躺——洛彌婭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倒在水里。

洛彌婭入水的一瞬間就倉皇失措地掙扎起來,濺起的水花歡樂地四下飛灑。

千栩琳還從未見過一向穩重的洛彌婭陣腳大亂的樣子,但他現在卻尷尬地發現洛彌婭的力氣比他大的多。洛彌婭極強的求生欲讓她不擇手段,但對千栩琳本能的保護又讓她手下留情。

在這糾結中洛彌婭最終還是從千栩琳懷里掙脫出來,她踉踉蹌蹌地爬上岸,劇烈地咳嗽著吐出不小心喝入的河水。

“祭司大人,你太過分了!”洛彌婭的臉漲得通紅。“我還穿著袍子呢!”

“嘿嘿,反正你現在身上都濕了,干脆就一起下來吧!”

“祭司大人!你……”

“嗯,叫我什么?”

洛彌婭又急又氣。只見她重重地摔下弓和箭袋,把腳上的拖鞋不顧一切地往后一甩,徑直向千栩琳撲來。

“嘿,你還沒脫衣服——”

洛彌婭的力氣大的驚人,千栩琳頓時被她死死按倒在淺灘上——這里的水很淺,洛彌婭不用擔心千栩琳發生危險,她便豁出去般不顧身份和禮節的粗暴地跨上千栩琳的腰,用雙腳把千栩琳的手踩住,舉起拳頭沒輕沒重地砸在千栩琳胸脯上。

“千栩琳,你太過分——太過分了!”

千栩琳沒斥責洛彌婭的行為,而是猛地把手一抽,抓住洛彌婭的腳踝把她用力向后推去。洛彌婭當即失去平衡,驚叫著倒在水里,但千栩琳卻及時從身后把她拖住——就像她經常對自己做的一樣。

洛彌婭的長發拖在水中,順著水流的方向像一條旗幟般飄逸地漂散著,借著天邊最后一絲亮光可以看見她那烏黑的長發上蕩漾著歡快的水波。

他們在淺灘里不失分寸地打鬧著。這是千栩琳第一次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洛彌婭的身份和他們應有的保守和內斂。黑暗中,水花四濺,但比水花更澎湃的是千栩琳的內心,這是一種讓他忘乎所以的、超脫了現實、返璞歸真地展現出他內心的原始與純粹的情感。他緊緊抓著洛彌婭,后者更是拼盡全力地抓著他,力氣之大足以在千栩琳胳膊上掐出淤青。雖然洛彌婭身上還穿著覆蓋腳背的袍子,千栩琳身上還帶著傷痛,但身心的極度愉悅讓他們都拋開了除了對方的一切。

千栩琳在歡樂的水花中逐漸感受到了一股不同于他曾經認知的想法。他現在似乎逐漸察覺到了,那個屬于他的“內心情感的寄托和歸宿”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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