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在體內運轉，毛吉只覺心中十分復雜。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弱，想救卻無能。若他也是踏虛呢？若他成就白羽口中的大帝呢？是不是就能隨心所欲？是不是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腦中思緒雜亂，身旁的方游遠卻是開口，“道友，苗堂主身負重傷我去看看。放心，那個踏虛大妖，追不上來了……”
“啊……嗯。”毛吉茫然一應。
僅剩他一人獨立艦頭，毛吉看著忙忙碌碌的冰輪弟子，心中不禁一嘆。
忽然，一名穿著冰輪宗服飾的弟子走來，恭敬呼喚：“仙人？”
毛吉一愣，抬頭這才發現，面前之人竟是那冰湖問話的老者！
“你……你！”看著體內已然有靈氣運轉的老者，毛吉一臉詫異。
“小老兒陳風。”陳風臉上少了些褶皺，眼神更是浮現一抹神采，“小老兒年輕時是衛國豪俠，行事恣意。年邁無力之后，這才隨著凡人來到冰輪宗茍活。
本該餓死冰湖之上，但是仙人之妹給了小老兒一些食物，這才讓我活了一次。后來仙人為我疏通經脈，也算是為我開了仙緣。仙人于我有大恩，陳風定然不忘！”
聽完陳風的解釋，毛吉搖頭苦笑，“應該的。那個……陳道友，別叫我仙人了，你也已然入道，互稱道友即可。”
“那就恩人。”陳風目光灼灼的感嘆道：“任俠一生，至暮年才知天大。所幸不晚，還能觸及一二。小老兒陳風，年輕時不忘恩義，此時更不會忘！恩人日后但有所需，陳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必不必……”毛吉搖搖頭，望著陳風一時感慨萬千，與其又是一方長談。
待到頂上星月彌漫，毛吉只覺心中十分暢快。
這陳風雖然人至暮年，但言語神情絲毫沒有老氣，反而像個俠客一般，事事都有獨到見解，令人茅塞頓開。
“老陳，不知你對凡人是如何看待的？”聊著興起，毛吉便問出心中苦惱。
“凡人？”陳風一愣，思肘片刻后搖頭道：“小老兒以前是凡人時，見到那些呼風喚雨的所謂仙人，倒也只有仰視，并沒想太多。”
“那現在你也成了……所謂仙人，又怎么回頭看待凡人呢？”毛吉看著陳風，開口詢問。
“哈哈……”低笑一陣，陳風瞇眼道：“不怕恩人笑話。如今入道，仍覺自己是凡人。什么仙凡之別，反正小老兒是不懂，也懶得懂。”
眼中閃過懵懂，毛吉仍是固執追問，“你以前不是大俠嗎？若是現在見到妖獸吃人，會不會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陳風一怔，隨即看著毛吉有些明悟，“小老兒好像知曉恩人所憂之事了。但小老兒也不敢說指點，只能說些自己的感受經歷吧。”
“年輕時小老兒行俠，全憑心情喜好。興致來時，便遇惡除惡，興致不好時，就算是惡匪當面行兇，我也懶得出手。
出手相助？那助的又是什么人？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反正小老兒是覺得，人也好，妖也罷，都不過是天地生靈，我活一生，管得住自己就不錯了。遇事自然是想幫就幫，不想幫走就是了。”
聽陳風的一席話，毛吉一臉迷茫，“可那是人啊，與你我一樣的人啊。見到妖獸吃人，難道不出手相助，還任憑自己喜好？”
“當然！”陳風理所當然道：“妖吃人，人為凡時，不也食獸？都是天地之理，只要不吃到我頭上，誰管他吃什么？難道同為人族就該出手？萬一自己實力不濟呢？恩人這般想法，確是舍己為人的大仁，但小老兒聽到了也不過是夸贊一句，然后呢？”
只見陳風摸了摸身側舊劍，低笑道：“反正小老兒是沒那個能力，也不想去那樣做。太累！我是為我而活，不是為人族而活！我只為我心中忠義，為此，死亦可！”
“那你的忠義又是什么？”
“恩人救我，賜我仙緣。這是我欠你的，值得我為恩人去死一次。但若是不相干的人告訴我，要去為了救什么萬民讓我去死，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萬民？我認識嗎？”
看著一臉桀驁的陳風，毛吉忽然失笑，“到讓我想起一個人，不過他與你可謂是完全相反。”
“誰？”
“林州城統領，傅向學。”
“不認識……”
“差一壺酒啊……”喟嘆一聲，毛吉起身憑欄眺望，只見船行云濤，漫天星斗仿佛就在身邊。
毛吉閉上雙眼，伸手虛攔，腦中百世畫面一一浮現交融。
記得多，就想得多，想得多，心煩之事，也就越多。
不過，現在。他不想了！
見妖吃人，心生憐憫，這是他為一世先生時的記憶在作祟……
萬民覆滅，心生自責，這是他為一世賢相時的記憶在鼓動……
遇戰齒妖獸，敢不懼而戰，這又是他為一世戰將時的記憶在沸騰……
亂，太亂了！他像是一百個人在同時活著，遇到事情，自然就好像一百個人在爭吵，辯論。
“不該是這樣的，我是毛吉啊……”毛吉緩緩睜眼，眼睛中漫天星斗映照在里面，似真似假的黑鎖在眸中將一個個身份各異的人影粉碎，最后只留下一個布衣少年的身影。
“嗯，小老兒記住了，恩人名叫毛吉。”
聽到身后的聲音，毛吉淡笑回身，“陳風，看你順眼，我有一篇劍法，可愿學？”
看得順眼，就贈劍法，有毛病嗎？
不多時，看著陳風一臉興奮的離去，毛吉不自禁便瞇了瞇眼，后仰而下，倒垂看星。
“少爺……養劍決是天階劍法……”白羽的聲音從心中響起。
沒有絲毫意外，剛剛念頭通達之后，毛吉對黑獄的了解也更加深入。
倒掛帶笑，毛吉咧嘴開口，“哦？是嗎！不能給嗎？”
“…………”
“少爺，在抵達北域后便與冰輪宗分開吧，去丹州要緊。”
沒有回話，毛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瞇眼道：“白羽，待我成就大帝，便以青玄為聘，你我成婚可好？”
寂靜繁星，大船翱翔，一夜再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