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靈師的這百來年里，姐弟倆都喜歡接除祟任務。就是簡潔明了上去跟對方打。打完最多在超度往生，或者給一些厲鬼怨靈陳述下冤情，主持下公道等等。
畢竟各司其職是比較重要的，人得知道自己能吃得起哪碗飯。
像這種瘟疫類型，治病救人的。雖然功德無量，但著實不是他們的強項！他們自認沒那個能力，也無心去搗這個亂。
好像自古以來，除惡總是比揚善簡單一些，打架總是比上班簡單一些。
他們一介凡人，還是那種不大會工于心計的凡人，只會做一些簡單的事情。
但是，眼下好像也不得不去研究那些病例，去找他們的問題，和共同點了。
據七百年前的第二榮識所說，第二茗幼年曾經有過類似的問題。因為有魔氣填補了空缺，所以從小到大基本沒出過什么問題。
如果是前段時間被第二笙抽取了魔氣，后來石墨也給他重新渡過，應該算是補充上了。現在又出問題，不可能是補充的不夠吧！
再者說，第二茗的癥狀跟瘟疫如出一轍，如果她是魔氣不足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那被傳染的患者有幾千人，總不能都是修魔的吧！
各大醫院都束手無策，只是讓大家少出門。同時增加了對空氣，光源，甚至噪音的監測力度，全力尋找疫情的傳播途徑以及控制方法。
接下來的幾天，姐弟倆或明或暗的調查了一些病患。新聞上病例也是一天天不斷增加，不過這幾天自殺的人數很少了。不知道是不是過年的原因。
一連幾天的調查，姐弟倆基本找不出太多的共同點。無論是年齡，生活狀態，接觸人群，甚至貧富差距等等。幾乎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共同點。好像不管什么人都有感染的可能，卻也找不出感染源。
光源，呼吸，飛沫，接觸，這些都可以是病毒傳播的途徑。但是也有接觸過病例后并沒有被傳染的，那傳染途徑到底是什么呢？
看來這碗飯真的吃不起啊，一點頭緒都沒有。每天調查下來風離都覺得十分頭疼，回家之后就什么都不想做。感覺真的不如出去打架來的痛快！
又是一天傍晚，姐弟二人回到家，風離直癱倒在沙發上。
由于第二茗跟他們接觸了這么長時間，如果能傳染的話早就被傳上了，所以姐弟倆也沒太在意隔離不隔離，口罩不口罩的問題。他們三個還是向以前一樣相處。
第二茗見他們每天早出晚歸，難免有些愧疚。“阿離，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在麻煩你們，我心里真的很不安。其實要算起來，這兩年對我來說也是賺到的。還是不要在為這件事情傷神了。”
風離扶額道：“阿茗你別多想，查是必須查的，不只是為了你，也為了我們自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疫情總要解決的，在這樣發展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我們也是盡微薄之力而已。而且，”她坐起身，打開手機。“如果真的能解決，嘖，這得多少功德呀！”
最后這句話也就對自己說說而已，他們確實想盡一份力，可也確實認識到自己不是那塊料。
只一個月的時間，瘟疫已經到了全國范圍，各地都已經重視起來了，確實挺嚴重，各地新聞層出不窮。不過就算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網上竟然還有另外的風向，xx明星如何如何，xx企業家如何如何。誰誰誰捐錢捐的少了。你們的偶像怎么不去捐東西……
難道不應該眾志成城共渡難關嗎？
實在沒事干在家里拍段子也行啊！
吵吵啥？
不過也可以理解，人們一閑下來，就得找點事干。也沒別的事，只能在網上扮長舌婦。風離覺得，自己的想法也有些暴躁，說不定也被那些人同化了，還是看疫情有關的東西吧！
可是一看到疫情周邊，又開始頭疼。
風笠見老姐臉色實在不好，讓她先回房休息了。
說來奇怪，他倆做的幾乎都是同樣的事情。但是風離每天回來都是沒精打采的，風笠卻依舊精神飽滿。
風離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閉目思索，自己尋找這些患者的共同點。有的整個家庭都出現了癥狀，但有的家庭只有一例。就覺得不像是容易傳染的，但突然間的大范圍患病，又像是傳染性極強的。
正想著，房間里卻出現一道神光。風離猛的睜開眼睛翻身下床！
“仙上！”
風離覺得自己身上所有不適一瞬間全部消失了。
不是心里作用，是真的消失了！
雖然以前都是三五年來一趟，這次只是離開十幾天。可風離總覺得，這十幾天比以往的三五年都要漫長。
神光閃過，顏玉師兄弟二人出現。
顏玉靠在印玉身上，雙眼緊閉。衣服上一片片的焦黑，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身上還有些未愈的傷痕，無比狼狽。
風離大驚道：“仙上怎么了？”
印玉打趣道：“他現在成功渡劫，已經是神職了，這位女娃該改稱呼咯！”
風離急忙幫他把顏玉放在自己床上躺好，說道：“印玉仙上你就別打趣了，到底怎么回事？”
印玉道：“劫是渡完了，但畢竟拖了這么久，雷劫強了不少。他就是消耗過度，需要修養幾天，你先別擔心，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就是說明有問題，風離臉色絲毫沒有好轉，印玉見狀，又陰陽怪氣的補充道：“哎！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念著什么梨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吃凡界的水果了。想著你這應該有，就把他帶過來了。這幾天你辛苦下，幫忙照顧照顧吧！”
“吃什么……”
原本擔憂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不自然，應該不是她想的那個吧……這一搗亂風離也冷靜下來。問道：“仙上神劫剛過，需要注意什么嗎？”
印玉道：“這個我可不知道，連著被雷劈十幾天的經驗可不是誰都有的。估計他快醒了，我先撤了，有事燒香！”
印玉仙使一如從前，辦完事就消失！十分痛快！
被雷劈了十幾天么……
風離看著床上的武神，神界的雷劫跟凡人道法造出來的雷電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他的傷口有的還在淌血，感覺傷口中還帶著一些穿梭的電流，只是一點點慢慢隱去，融合在皮肉里。正考慮著用什么方法幫他處理傷口，卻見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周圍很安靜，只能聽到呼吸的聲音。不像是十幾天以來的海浪與雷電聲。這個環境過于熟悉，顏玉幾乎還以為又入了夢。
風離道：“仙上，你醒了？”
這聲音如此清晰，就在耳邊，已經擁有神力的顏玉一下就明白這已經不是夢中，真的回到了風離家里。
“小離？我怎么在這里？”顏玉看到自己一身狼狽的出現在她面前，微微皺眉。身上所有的傷口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全部自動愈合，連被雷劈的有些焦黑的衣服也重新變成了一身簡單舒適的休閑裝。
風離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確實有些羨慕，不知為啥心里還有一絲莫名的驕傲。“是印玉仙使送你過來的，說你渡劫成功，恭喜上神呀！他還說……”額，一時興奮說順口了，后面的內容能省略不？
顏玉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聲音有些發緊，“他還說什么？”
風離道：“還說你需消耗過度，要修養幾天。”
顏玉：“沒有別的了？”
關于吃梨的問題，風離覺得還是不提為好。“仙使說問題不大。”消耗過度會出現什么問題呢？
突然想到某些話本故事，風離眼睛大亮，脫口問道：“會不會變小？”
有很多故事里，凡是歷劫或者受什么傷出了什么問題都會變小。
顏玉小時候會是什么樣的？
肯定很可愛。風離腦子里都快有畫面了！
看著她如此明媚又略帶希冀的表情，顏玉微笑，情不自禁的伸手碰觸到她的額頭。一本正經的吐出一句：“絕無可能！”
風離腦子里的畫面瞬間被打破！
同時，覺得大腦里有什么東西開始緩緩流動。
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對了，說道小孩，七百年前我還往五峰山派送過一個小男孩呢。當時見他根骨極佳，想來以后應該會大有作為。當時怕帶壞他，我都沒敢自己教。這段時間一直忙就忘記了。也不知道后來怎么樣了，飛升了沒有？”
顏玉看了她一會，低頭開始慢條斯理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袖。不緊不慢的道：“這事我知道，七百年前風離大法師送到五峰山派一個孩子。那人入了門派之后就跟隨師父師兄修行，師兄對他還不錯，幾年后師兄飛升也提點了他一起。他對武學比較感興趣，到了仙界沒幾年也飛升了。就時不時在凡間晃晃。”
風離驚喜道：“這么厲害！那豈不是跟你差不多！我好像沒有見過這樣一位上仙呢，他后來改名字了嗎？現在怎么樣了？”
顏玉停下所有動作，專注的看著她，微笑道：“哦，離姐姐。”
風離突然大感不妙！
“他叫顏玉，剛剛渡完神劫。”
“……”
呆滯良久！
風離覺得自己腦子里一片空白。
之后，有些畫面，漸漸的在腦海中恢復……
“神劫一拖再拖……”
“你倒是自信……”
“百年前的參悟你不會忘吧……”
“那個時候人間戰爭頻發，你以為你們如何安然無恙的度過那十年的參悟。那是他一直暗中在給你們護法……”
“在極寒之地被關了六十年……”
“我問他何須至此，他卻說是惜才，真是笑話……”
還有……
“你是不是，不想做靈師？”
……
“你喜歡他嗎？”
……
“我路過，順便看看你們。”
……
眼前的武仙，突然跟七百年前瘦瘦小小的孩子重合，不知為何，風離想到七百年前小言的那句：“姐姐，別丟下我……”
或許她沉默的時間太長，顏玉心里開始有些忐忑。
那時候的小言，對她來說，也只能算是隨手救下的一個孩子，甚至沒過多久就淡忘了。
想起自己幼年狼狽的樣子，她應該是不喜歡的吧……
風離猛的抬頭，“所以，我們之所以能夠相遇，都是因為你早就認出我了？不對，在青衣山藤蔓精之前。在參悟的時候，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出現了對嗎？”
什么是因？
什么是果？
她誤入七百年前，救了當時為邪祟所困的小言。后來小言飛升成了武仙，遇到了還是凡人的她，然后在她和風笠參悟的時候在一旁默默守護了十年？
顏玉見她神色忽明忽暗，一時拿不準她是怎么想的，“你，想起來了？”
她能知道這些，估計是想起師兄那天單獨找她說過的話了吧。
看來是真的了，風離有些茫然道：“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你的提點，我們就無法完成參悟，也就遇不到……”
顏玉有些急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認真道：“你不要多想，你和風笠原本就是有靈師的命格。我當時好不容易找到你，一時沒有忍住才參與的。如果沒有我，你們也會成功參悟。”
他忘不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天，完成某件祈愿還未折返天界的他，就在不經意間路過的那座山見到了久違的他們。只是沒想到他們的悟性如此之強，只提點了一句，卻不小心把他們的參悟提前了。
“你在七百年前，救下那個孩子的時候，完全是出自本心，并不知道他以后會變成什么樣。”
“是你給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絲清明！”
“也是因為你留下的那句話，支撐著他最終得以飛升。”
他眸色暗了暗，自語道：“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遇見你。提點也好，護法也罷，都是因為知道是你，才會去做！
他或許并非如她一般善良，他沒有多余的想法。他的善意都是為了遇見她。他努力鉆研武學，提升仙力，只是希望再次相見的時候，她遇到什么事情的時候，不會把他丟出局外。他們可以一起面對，甚至還可以保護她，就像當年，她護著他一樣。
他連飛升，收妖，除祟，累積功德……
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再次相遇！
他真的沒有升仙成神普度眾生的想法，所有努力不過為了以更好的狀態遇到她。
可這樣的他，她會喜歡嗎？
風離不知是不是錯覺，向來不會察言觀色的她，竟然在武神殿下的神色里，讀出一絲卑微。
怎么會這樣？
仙上，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