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僵硬的被他抱著走了一會，為了緩解尷尬，風離找了個話題。“那個，武仙大人，剛剛那個藤蔓是個什么東西？還有，你是順路過來的嗎？”

顏玉答：“受山中香火影響成精，為禍多年。”頓了頓，“仙界接到祈愿前來。”

風離道：“哦哦，不愧是武仙，這么輕易就干掉了。”這次是真心稱贊。

顏玉道：“我到的時候它大半個元氣都被你消耗了，我不過撿了個便宜。”

風離笑笑，不置可否。這武仙還是個謙虛的，不由得對他印象好了很多。只聽他又補充道：“你全盛時期，未必收服不了。”

真是鬧心啊！

風離道：“那個，我家還比較遠，要不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顏玉停下腳步，道：“告訴我具體位置。”

風離不明所以，還是簡略的說了地址。顏玉并沒有放下她，右手卻好像召喚出了什么東西。一道藍光閃過，二人出現在風離家門口。

“是這里嗎？”

感情這位武仙不是不想飛，是壓根不知道位置。看人家這高科技，果然是仙家就是比凡人好啊！

“對對，是的，你放我下來吧，我要開門了。”風離看了看周圍，還好天已經黑了，附近也沒人看到。

顏玉慢悠悠的把她放下，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風離從布包里拿出鑰匙開門，她現在住在城郊的一個小院里。院子里種了些花花草草，都是好養活的品種。

二人進屋，風離給他倒了杯水，覺得這武仙仙品不錯，也別耽誤人家正事了，趕緊把功德給他。便問道：“武仙大人，您是跟之前一樣，直接把東西帶走嗎？”

顏玉正在打量整個小院，風離突然說了這么一句，一時有些疑惑。“什么？”問完隨即明白過來，面色沉了沉。“是！”

風離覺得她這個字說的，怎么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莫非是覺得她在下逐客令？

也對，人家好歹救了她，總不能什么表示都沒有吧。

“額，感謝仙上今日搭救之恩。沒齒難忘，不知該如何報恩，唯有……”風離咬了咬牙，剛想肉痛的說唯有將今年全部功德奉上。顏玉便開口了，“我奉命入凡界，還有些任務。可能需要暫住凡界幾天，靈師若有心報恩，不知貴府是否方便？”

住幾天？

一年功德跟暫住幾天，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

“自然方便，只是寒舍簡陋，可能會有些怠慢仙上了。”風離想，反正一時半會老弟也不回家。剛好住他房間！

顏玉注意到，她口中所有的武仙大人都是調笑，這聲仙上，卻真的帶了絲敬意。

自從國家政策放開，民間的小餐館漸漸多了起來，風離的廚藝也慢慢退化。小的時候做的菜也是色香味俱全，這么多年過去，也就還剩個蛋炒飯做的還行。

既然這位武仙是不求回報的，自己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帶他去了風笠房間之后，就一股腦的進入廚房，開始折騰。

前兩年風笠在南方弄來的煤氣灶，真是超級好用。他總是能趕上時代潮流，還說什么以后肯定會有一種更加方便的通訊工具取代傳呼機。風離一時間想不到還會有什么東西比傳呼機更方便，不過時代總是在發展，一切皆有可能吧！

折騰許久，兩盤香噴噴的蛋炒飯出鍋。風離突然想到，仙家好像都辟谷了，不知道這位武仙會不會吃。早知道先問問了。

她還在糾結，只聽身后傳來聲音，“我好像聞到了香味，是這個嗎？”顏玉看著她面前的蛋炒飯說道。

風離道：“是啊，只是不知仙上……”

顏玉自顧自走了過來，“好久沒有吃過凡間的東西了，真是懷念啊。”端起其中一盤，拿起勺子正要吃。

風離調笑道：“仙上，神仙吃東西，都不用洗手的嗎？”心意沒有白費，真好。

顏玉停下了動作，許久未動。風離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正想要不要在說點什么挽救下。卻見顏玉放下東西，走到旁邊，洗了洗手。

武仙都是這么聽話的嗎？風離覺得自己飄了，竟感覺他動作有些乖巧。甚至想去摸摸他的頭，或者掐掐他的臉。說一句：“真乖！”

不行，這個念頭太恐怖，這可是一招干掉藤蔓精的大神啊！

風離也去旁邊洗了洗手，二人坐在一起吃飯。電燈昏黃的光線，柔和的打在他們身上。風離多看了顏玉一眼，他連吃飯都很專注。腦海里竟然出現了一個詞，歲月靜好。

最終所有的飯全部吃光，一粒不剩。風離總覺得這位大神好像還有點意猶未盡。

不愧是武仙！！！

這兩天沒什么祈愿，風離也懶得出門。直到，第三天早晨，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到來。

風離正在澆花，男人道：“小風，這幾天怎么也不回信？我很擔心你啊！”

風離沒有看他：“沒什么好擔心的。”

男人上前，去拉她的手，“你不會還在生氣吧？我都說了那塊地的歸屬不是我能決定……你是誰？”這時門被打開，顏玉走了出來。“小風，家里有客人？”

風離點點頭道：“是啊！”

男人道：“你不用解釋一下嗎？”

解釋？風離抬頭，只見這位武仙換下的他的云錦戰袍，身著當下流行的休閑裝。一襲微卷的長發變成了短發，臉上還是一本正經的表情。

第一次見到仙使這么接地氣的裝扮，莫名有點忍俊不禁。

顏玉挑了挑眉，這樣穿很奇怪嗎？

男人道：“你笑什么？風離，你看看現在幾點。早上還不到九點，他一個大男人從你房間出來？你，你最好給我好好解釋！”

風離沒料到他會這么說，可仔細一想確實像是這么回事。道：“哦，向林你誤會了，其實他……”他什么？說他已經在這住了兩天了？那不更誤會嗎？

“他什么？你倒是說啊。”向林其實原本還沒怎么懷疑，風離的人品還是值得相信的。但她這一停頓，就真的讓人誤會了。

風離笑了笑，道：“沒什么，外面撿來的，暫住而已。”

顏玉聽到這里，眸色暗了暗。

向林想起了正事，嚴肅道：“小風，我這次來，其實，其實是……”他深吸一口氣，“是向你求婚的！風離同志，你愿意嫁給我嗎？”

“……”

猝不及防，大概，就是現在這個狀態吧！

深夜，風離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個時候，她更加不知道做靈師的意義。

活的時間越長，越覺得沒意思。

一個凡人，每天為了生計，為了家庭，為了子女，或者為了自己以后養老，忙碌一生，安度晚年。最后或圓滿，或遺憾的離開。這好像是一個有奔頭的，圓滿的過程。

而她呢？不停的除邪祟，得到功德在轉為壽數。壽命不停地延長。而后繼續除祟，繼續活著。這不到一百年就感覺累了……

飛升之路漫漫，命格不知差了多少。

至于除暴安良保護世界和平，她沒那么大本事。

顏玉敲了敲她的房門，“睡了嗎？”

風離起身開門，“仙上，怎么了？”

顏玉問道：“那塊地，里面有什么？”

風離頓了下，嘆了口氣。披了件衣服跟他坐在外屋。“沒什么，墓地罷了。仙上要不要喝一杯？”風離沒等他回應，直接拿了兩個杯子斟滿，自顧自的喝了起來。算是慶祝自己失戀吧！

顏玉道：“你是因為這個才拒絕他？”

“不拒絕能怎么樣呢？還能真的結婚不成？”風離自嘲道：“我又不會老，以后怎么辦？現在這個年代最怕搞什么封建迷信。到時候怎么解釋？太麻煩了！”

顏玉沉默良久，說道：“你是不是，不想做靈師？”

風離險些嗆到，“什么？”

“你是不是，只想做凡人？你明知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卻還是奮不顧身的沖進樹林。你明知不能給那個凡人長久，卻還是跟他在一起。直到他想……你才拒絕。”顏玉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你，你喜歡那個人嗎？是因為他占用了你父母的墓地開發房產，你又是靈師，所以才拒絕的嗎？”

風離抬眸，她很想回答是的，她不喜歡靈師這個身份。尤其最近幾年，越發鬧心，真的覺得活膩了。

但是被顏玉如此直白的問出來，看到這位少年模樣的武仙的眼神之后，她竟然開不了口。

是嗎？真的如此討厭嗎？

除祟成功的時候，超度亡魂的時候，看著他們放下執念時安詳放松的面容，看著他們順著指引滿懷期待的去輪回。

這些時候，她的心里還是滿足的，是欣慰的。

每次靈力有所提升，進入一個新高度。每次跟老弟重逢，帶回來一些有趣的新玩意。甚至每次見到一些從未見過的精怪，每次挑戰，其實都是有驚喜的。

其實這樣的生活，好像還真的挺不錯！

還有，還有那天晚上一起吃蛋炒飯的畫面。

好像只要活著，就會有更多的美好，更多的驚喜。

那些漸漸在腦海中淡化的美好，被疲勞與厭倦壓制的美好。隨著他問的這句話，一股腦的冒了出來，把心里填的滿滿的。

沉默良久，風離道：“我一直以為，真的不喜歡。一直以為若是沒有那十年的參悟，就不會失去父母。我們應該死在一起。”

顏玉突然抬頭，她繼續說道：“后來，我見到了父母的魂魄，差點被練成器靈。我慶幸自己擁有靈師的力量，可以把他們搶回來，可以讓他們安息。現在想想，若不是參悟，可能我們全家都不得善終吧！”

“所以仙上，感謝你出手相救。你讓我知道，活著挺好。”風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至于那塊地，就那樣吧，已經太多年了。他們早已安息轉世，這世間萬物各有其道。有些執念，早該放下。”

哈哈！風離想：“原來活膩了這種事，真的只是一個念頭。只要有個聲音，把記憶中美好的東西挑出來。這個念頭就如此輕易被抹掉！”

顏玉看著她，沒有說話。

風離有些微醺，道：“仙上，沒想到跟你聊了兩句我竟然想開了，武仙果然不同凡響！在下佩服！”

顏玉道：“你自己也會想開的，我根本沒說什么。”

風離道：“是嗎？哈哈，我發現你跟其他的仙使不同。我真的挺喜歡你，你以后還來嗎？”

問完就直接趴到桌子上，睡著了。

“……”

顏玉把她抱回房間，蓋好被子，離開。

他走后，風離睜開眼睛。

揉了揉眉心，以后酒還是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