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救人么？”星燃想了想，“我雖不愿把人往壞里想，但也不排除他只是隨便抓了一把藥材就走啊。”

“斗柜里都是不值錢的藥，貴毒麻都在暗柜獨存，就算不是，他拿走的也不過是一把藥材，換了錢也就是為了吃喝。”

薛稚堂說罷，又補充了一句:

“他要是在別的地方偷東西，我也定不容情，只是開藥鋪本就是濟世救人，他為救人也好，為換錢也罷，薛家產業不至于被人拿了幾棵藥材就垮的。想到這些，我就有些不忍心。”

薛稚堂說著，就看見星燃解下錢袋，從中拿了一把銅板放在桌上。

“公子這是做甚？”薛稚堂不解。

“我看他拿走的少說也有五兩藥，你這開門做生意的，這藥就當我給他買了。”

薛稚堂眉頭舒展，看著對面的年輕公子笑道:“看來你我脾性相合，如若不嫌棄，今日稚堂愿交下你這位朋友。”

見薛稚堂起身行拜禮，星燃也忙起身回禮:

“薛公子性善，這個朋友，我愿交。”

“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姓星，單名一個燃字。”

薛稚堂遲疑:“皇……皇族？”

“小宗遠支而已。”星燃道，“就是這個姓唬人了些，也沒辦法，星家人丁單薄，放眼整個中洲，也就那么些……”

“噓……”薛稚堂四周看看，壓低了聲音，“這種犯忌諱的話少說……”

“我這不是說我自己家……”星燃沒所謂的說著，忽然想起自己身在帝都，和薛稚堂聊天一時忘形，還以為在自己的地盤。

他捂著嘴，小聲念叨:“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薛稚堂看他絲毫沒有貴族的架子，便也忍不住笑了。

……

隔天焚香沐浴，穿上老爹為他準備的弁服進了宮，與諸世子見了面，才真切體會到老爹所說“同為諸侯，也分三六九等”的含義。

同為世子，入宮后的待遇也分三六九等，周國王爺為當今天家的庶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很是親近，所以眾人皆以周國世子星濟璇為尊，進宮時他走在最前面，前呼后擁排場最大。

在星濟璇后面走的是衛國世子星敬言，父親也是天家的庶弟，只不過兄弟二人關系一般，所以同為天家的親子侄，星敬言也沒有星濟璇那般被人巴結。

至于自己……

星燃回頭看看，除了身旁一個不情不愿的領路宦人，也沒有其他人靠近。

冷冷清清啊……

“是不是想去周國世子身邊侍候呀？”星燃一路走著無聊，便壓低了聲音詢問身邊的宦人。

“奴才哪敢呀……”宦人嘴上說著不敢，但一點不掩飾自己的陰陽怪氣。

周國世子是天家的親子侄，打小就受天家喜愛，就連名字都是天家親自取的，名字和皇子一樣從玉，傻子都能看出天家的心思。

宮里這些見風使舵的當然明白要去攀星濟璇那高枝，即使攀不上，他出手向來闊綽，跟在身邊伺候著，也總能分到豐厚的賞賜。

哪像身邊這位不知名的邊地世子，掐著手指也算不來除了姓星，和天家還有什么關系。

什么世子？分明就是窮鄉僻壤來的土包子。

“你去吧，我允許你去。”星燃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一個勁兒慫恿他過去，“聽說他賊有錢，你過去，不虧。”

宦人聽了有些心動，但仍做矜持:“不了吧，奴才奉命侍候世子你，怎么能去別的地方？”

“我只有銅板。”星燃從寬大的衣袖里摸出錢袋子在手里掂了掂，“想好咯？”

宦人咽了咽口水:“多謝體諒！”

他說完就快步跟了過去，生怕星燃后悔，看他走后星燃倒是松了口氣，一路上看著他那張不情不愿的臉，真的壓力倍增。

跟著其他世子照樣進入臨華殿，大殿內早已準備好十多張桌椅，諸世子進入大殿后依次入座，輪到星燃時已經是最后幾個位置了。

“諸位世子安。”待他們全部入座，一個宦官走了進來，“今日天家要親自考諸位策問，還請諸位世子做好準備。”

一會兒來人分發筆墨紙硯，星燃低頭一看，紙上的題目只有四個字:

“國計民生？”

星燃一頭霧水，莫說這道題他不會答，就是換道題他也不會，策問考的是書，但他連最基本的格式都不會。

不是先生沒教，是他渾渾噩噩的沒學。

回過神，星濟璇已洋洋灑灑寫了大半頁，其余人也陸陸續續開始動筆，只有他一人抓耳撓腮，根本不知道寫什么。

誰知道他有生之年還要參加一次考試呢？

“怎么？這張紙不夠你寫？”身邊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嚇得星燃差點蹦起來，抬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冕服的中年男人，他正用手指敲擊著星燃的卷子，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高興。

宦官跪地呼“萬歲”，諸世子也匆匆放下手里的筆，跪了下來。

星燃后知后覺，回過神后才最后一個跪下。

“朕的話你還沒回。”男人說著，走上前坐在了龍椅上，“其余人都起來吧。”

“回陛下的話，小臣……小小……臣不會……”星燃緊張的要命，他額頭貼地說著，感覺背后在冒冷汗。

天賀帝冷哼一聲。

“讓朕知道你是誰。”

星燃小心翼翼答:“小臣是涼國世子星燃……”

“涼國。”天賀帝冷笑，“涼國王爺膝下就一子？”

身邊宦官答:“回陛下，只有一子星燃。”

“那便如此溺愛？連書都不讀了？朕問你，你識字嗎？”天賀帝問，星燃也不敢回答。

一時間殿內哄笑一片。

“陛下。”其中一少年走出來，跪在天賀帝面前，先是有條不紊行禮，隨后道，“涼國處北地，也許功夫都用在騎馬射箭等武藝上了，尺有長寸有短，他們何必笑話人家？”

“敬言自小就是個剛直不阿的脾性，看來如今沒變。”被這樣沖撞，天賀帝也不惱，因為清楚這個侄子和他父親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平日里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但凡看到不公，就一定會站出來主持公道。

在他父親衛國王爺的影響下，衛國人都是這個俠義脾性，人人自律，倒也少有不公之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