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停下腳步時，面前是一座獨棟花園洋房。

她看了看手里的地址，又看了看門牌號，沒有走錯。她收起手機，摁著門鈴的手有些發抖。

她的母親現在生活如此富裕嗎？上一次見到生母是什么時候，她自己都快記不得了。

來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婦人，臉上皺紋很少，穿著打扮十分時尚。門里的婦人看著一身黑白正裝的陶然，微帶笑容且禮貌地回答道：“對不起，我們暫時不需要推銷。”

陶然愣了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有些尷尬地回答道：“我是陶然，是來參加……”

中年婦人的笑容僵硬了些許，她推開門，眼神有些飄浮。

“我就是你媽媽。”她開口道。

一股尷尬且陌生的氣息在兩人身上游走，明明是母女，可是雙方第一時間都沒認出對方。若不是聽到陶然的名字，郝娜根本不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女兒。

已經多少年沒見了？郝娜自己都說不出口。

“進來吧，快吃飯了。”她招呼道。

陶然走進花園洋房，顯得十分拘謹。她走到一樓客廳，見著外公抱著一個小男孩。男孩坐在他的腿上，正鬧著要吃外公手里的餅干。

外公好脾氣將手里的餅干分給小男孩，抬起頭才是看見拘謹的陶然站在客廳口。

“陶陶，來，坐。”外公招呼道。

陶然答應了一聲，坐在離外公有半米多的距離。

小男孩見到陶然也認生，一個勁兒往外公懷里鉆。外公一邊哄著男孩，一邊介紹陶然道：“南南，這是你姐姐，來，叫姐姐。”

男孩一雙大眼睛看著陶然，眼睛里充滿了不信任。

陶然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好在，郝娜從飯廳探出頭，示意大家可以吃飯了。

南南五歲的生日，家里沒有宴請賓客，來的都是家里人。郝娜重新結婚已經快七年了，這七年她幾乎沒見過陶然。與現任丈夫都是重組家庭，五年前有個孩子，生活優渥，不愁吃喝。

陶然稱呼郝娜現任丈夫為何叔，一一和何叔的父母打過招呼后，陶然就低著頭吃著自己碗里的飯菜。

何叔是個生意人，飯桌上一個勁兒都說著自己現在生意做得多大。看著陶然穿得像產品推銷，不由得問了一句：“小陶現在是做銷售？要不要來我公司，看在娜娜的份兒上，底薪我給你翻倍！”

“不用了，我現在工作挺好的。”陶然強顏歡笑著拒絕，不經意看向郝娜。

郝娜正忙著喂南南吃飯，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至于飯桌上發生什么，她懶得多問。

陶然鼻子有些發酸。

外公看出陶然的不對，主動幫著陶然說話道：“現在陶陶是做獵頭顧問吧？嗨，我老了，也不知道這種工作是做什么了。”

何叔一聽這話，兩口酒下肚，急忙打斷老人家道：“爸，這種工作就是中介，你知道鏈家吧？就幫人賣房子的！獵頭顧問跟鏈家賣房子的差不多！沒什么前途的！”

何叔的父母應聲笑著，外公紅了臉。他略帶歉意地看著陶然，很是內疚自己想幫著陶然說話反被嘲笑。

郝娜挺直腰板，瞪了何叔一眼，何叔心領神會這才作罷。

“獵頭的確是中介，但是和鏈家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獵頭是職業經理人，是幫現在職場人做職業規劃的。”陶然反駁道。

“啥職業規劃啊，你連自己的職業規劃都沒弄清楚，還幫別人規劃！再說了，你一個應屆畢業生，還幫別人工作這么多年的人做規劃，這不讓人笑掉大牙嗎！”

何叔話一出口，飯桌上的人笑得更是猖狂。外公好幾次想要反駁，卻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陶然筷子一放，站起身來，說了一句“還有事”，橫掃飯桌上的人一眼，拎著包就就離開了。

她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座花園洋房繼續吃受氣飯，她有工資，她養得活自己，沒必要看人臉色。

回出租房的地鐵上，人少了許多。陶然戴著耳機，一個人站在角落安安靜靜地聽著歌，心情早就亂成一鍋粥。

她低著頭，眼前是各路人來來往往進出地鐵的鞋子。可一雙擦得蹭亮的男士皮鞋，邁上地鐵后，卻是朝著她的方向走來，停在她的面前。

陶然取下耳機，緩慢抬頭，皮鞋、灰色西褲、白色襯衫、公文包，顯然一副才下班的模樣。

她聽見一個熟悉且又溫和的聲音道：“這么巧？”

“李旭冉？”陶然記得面前的男子有些激動地喊道。“你怎么在這兒？”

李旭冉看著陶然那張驚喜的臉，溫和地笑著回答道：“我本來也是霧市人啊。”

得知這個消息的陶然瞪大了雙眼！

她居然不知道大學時期暗戀這么久的男神和自己是一個地方的？

李旭冉和陶然是同一屆的同學，陶然是油畫系的，而李旭冉是學雕塑的。

兩人在一個學院，因為兩人都喜歡話劇，相識也是在話劇社。

李旭冉的外形條件不錯，人緣又好時常都是話劇社的男一號。而陶然，更多的時候都是幫話劇社團布置一下場景什么的。

在大學時期的李旭冉經常穿著一件白襯衫，笑著的時候看起來很是溫暖。陶然和李旭冉第一次接觸，是陶然加班加點忙著布置場景，而李旭冉排練完，說已經太晚了，陶然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就是一直等著她忙完，再送她回的宿舍。

當時不知道有多少話劇社的女生羨慕陶然能有這樣的福利，而陶然背對著李旭冉，盡力忙著自己的事情。等她忙完，李旭冉地給她一張A4紙，笑著說是剛才無聊隨便畫畫的。

A4紙上是陶然背影的素描，陶然低頭臉紅著接過，說了句謝謝。

等李旭冉送陶然到宿舍后，沖著陶然一笑，說道：“今天辛苦了，快點上去休息吧。”

大概就是那一笑，讓陶然心里小鹿亂撞就差撞死她。

大學時期，不管是在任何地方兩人偶遇見面，陶然努力把他當成普通同學來接觸，最多也就是有些時候會多看他一兩眼而已。等到后來陶然出去實習，回學校的時間少，遇見李旭冉的次數自然也少了很多。

再后來，陶然回了霧市。

在地鐵上的相遇，另陶然欣喜萬分。她早就忘了在生母家的不愉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友許久未見的激動。

在地鐵到站前，她鼓起勇氣，終于說了大學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話。

“我們加個微信吧，有空一起吃飯啊！”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