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是個喜歡做夢的人,正是這一點,讓她能堅強地走過許多難走的路。
她會做很多讓人心情愉悅無比的夢。
夢見自己突然之間有了多得數不清多少個零的存款。
夢見一個英俊的王子朝自己興奮地策馬而來,眼里噴著熾熱的火焰。
夢見自己披堅執銳征戰沙場,橫掃千軍如卷席,英勇無比。
夢見自己變成了男子,整日流連煙花柳地,喝酒跳舞,吟詩作賦,樂不思蜀。
當然,她也會做很多讓人難受的夢,不過,很少。
夢見自己被妖魔鬼怪追殺,吞噬,怕得抖成了篩子。
夢見自己上學遲到,被罰站在學校大門口,被全校師生嘲笑。
......
白梅什么稀奇古怪的夢都做過,就是沒做過自己的爸爸不是自己的親爸爸的夢,盡管白圓剛被收養的時候,她羨慕過白圓,想著要是自己也能被收養就好了,但是,羨慕歸羨慕,她也從未覺得自己的父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想反,她覺得她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讓她安心依靠的人,她死也不愿意放棄自己的父母。
可是,偏偏老天爺總是喜歡跟人開玩笑,尤其是像白梅這種生性要強的人。
“白梅......”
白新友弱弱地叫了一聲,他不敢看白梅,眼睛看著別處。
白梅斜眼乜了一下白新友,鼻子哼了一聲就跑了。
“白梅。”
白新友跟在后面追了兩步。
“你別跟過來,我不想見到你!”
白梅轉過身,對白新友吼道,聲音里,充滿了厭惡。
對,是的,白梅此時此刻對白新友時感到厭惡的。
她看不起他,她覺得他很卑劣,他不配當她爸,她也沒打算認他這個爸。
白新友已經去找過白梅很多次了,每次她一去,白梅就把大門關上。
“白梅......”
白新友可憐巴巴地望著白梅,他還想再努力一下,努力得到親生女兒的諒解。
“不要再說了,我也不想聽到你說話!”
白梅指著白新友,大聲吼道,滿臉的嫌棄。
白新友哆嗦了一下,沒再繼續說話,眼看著白梅從自己眼底下跑遠,然后消失在視線中。
白新友眼眶濕潤了,他哭了。
他緩緩地蹲到地上,一個勁抓扯著自己的頭發,拍打著自己的臉,下著狠手。
“新友叔叔?!?
白中走過來,在白新友身邊站住,他本來是要去追白梅的,可是,當他看見白新友抖動的雙肩和悔恨不已淚水時,不禁停下了腳步。
白新友揉了揉眼睛,站起來。
“白中,你也在這。”
白新友略微有些哽咽地找著話說。
“嗯,這幾天,我一直跟著白梅?!?
白中點點頭,指了指白梅跑走的方向,對白新友說道。
“也好,那麻煩你了,多多照顧一下我們家白梅。”
白新友搓著手說道。
白中點了點頭。
兩個人沒有別的話了,在那里干站著。
風呼呼地往脖子里灌,白新友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新友叔叔,你先回去吧,時候合適的時候,我會好好勸勸白梅,讓她去看你?!?
白中伸手在白新友肩上輕輕拍了拍。
“那,太謝謝你了。我不是個光明正大的人,我知道我沒資格讓她來看我,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是,希望她不要怨恨我太多。”
白新友砸吧著干裂的嘴唇,羞愧地低下了頭。
白中點點頭,往白梅跑走的方向追去了。
白中回到白梅家,看見秦青正在收拾行李。
“白梅呢?還沒回來嗎?”
白中問秦青。
“沒有啊,你還沒找到她?”
秦青反過來問他。
“我找到了,她到她原來那個石頭房子里去了,后來,有幾個想占他們家房子的人來鬧事,她把他們趕走了,然后遇到了她親爸,然后,她就跑了。”
白中一邊說著,一邊到處找著白梅的身影。
“我說了,她沒回來,你還到處找什么找?我騙你干嘛?”
秦青無語地看著白中。
“那她回去哪呢?”
白中焦急地在屋子里轉來轉去,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
白中剛一出門,就碰見了無精打采的白梅,臉上還有幾個手指印。
“白梅,你怎么了?”
白中忙緊張地問道。
“沒事,我碰到霍秀蓮了?!?
白梅輕描淡寫地往屋里走著。
“她打你了?”
白中心疼地摸了摸白梅臉上的手指印,已經有些發紅了。
“哎呀,別亂摸。”
白梅將他的手拍了下去。
“你不是很能嗎?怎么倒讓霍秀蓮打了呢?你在哪碰到的她?......”
白中跟在白梅屁股后面,問個不停。
“哎呀,你怎么比老頭都還啰嗦......我走著走著就碰到她了,我以為她會先開口罵,誰知道,她不聲不響,走過來就給我耳刮子......”
白梅撇了撇嘴。
“不過,我白梅從小就不怕這種惡人,她打了我一巴掌,我左右開弓,打了她兩巴掌?!?
白梅揚了揚手,做了個左右開弓的姿勢。
“白梅,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兇悍?!?
秦青走過來,繞著白梅轉了一圈,像不認識她似地看著她。
“你還沒見過更兇悍的呢,今天,我見過。”
白中得意地揚了揚頭,將白梅擊退白從友幾個人的事跡給秦青講了一遍,關鍵之處,還不忘添油加醋,聽得秦青羨慕不已。
“哇,白梅,你簡直刷新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秦青拉著白梅的手,高興地轉著圈圈。
白梅知道他們二人都是在努力使自己開心起來。
“我知道你們的好意,放心吧,我已經沒事了,我還有白月要照顧呢,我不會這么一蹶不振的,再難的路,我白梅也照樣走?!?
白梅說得豪氣沖天,白中和秦青不禁喜上眉梢。
白梅在遇到霍秀蓮,被她扇一巴掌之前都還是郁結難歡??苫粜闵從且话驼茒A帶“你媽偷人”“你是個野種”“不要bi臉”這類話朝白梅襲來的時候,白梅突然間從沉悶得不能呼吸的情緒里走出來了,渾身輕松,就像是從泥淖里出來時一樣,身上臟兮兮,心里面卻干凈通透。
霍秀蓮早已不再是年輕時候的樣子,她已經老了,年紀算不上很大,但頭發已經白了大半,頭頂上好大一塊地方都禿了,稀稀拉拉的頭發扎在后腦勺上,臃腫而肥胖,黃黃的牙齒在厚厚的兩片豬嘴唇中間格外顯眼。
連這樣一個人都能拼命地打人罵人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地位,她白梅又怎么能自暴自棄呢?
白梅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想通了,所以,她甩霍秀蓮那兩耳屎時,是格外開心和用力的,以致于霍秀蓮兩邊肥嘟嘟的臉頰上都印上了纖細的深深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