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了，農村小孩兒有的來得很早，也有家長一同送來的。方玢杰還在睡覺就聽見有小孩兒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他便翻身起床，又來到廚房一看，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不見向姨人，應該早就煮好后人又走了。方玢杰便抓緊洗漱，完了就讓一個早來的小孩兒去喊鄧芳芳吃早飯。但去的小孩兒回來說鄧芳芳這會兒正忙，叫他幫忙端過去。

“這人也太忙了吧，飯都沒有時間吃？”方玢杰叨了一句，但還是打好飯菜讓那小孩兒送去。

陸續有很多小孩兒進學來，好些都要爬在門上、窗上看看這位新老師，有的看了就跑，嬉笑著告訴同伴去了。方玢杰干脆出來靠墻坐著吃飯，他們便一直站在前面看著，問他們一句，比較大的就如實回答，有小的一問就跑了，很不好意思。

鄧校長一到學校，就安排四年級的學生把桌凳搬到他們原來林老師上課的教室，又幫著方玢杰安排學生打掃衛生布置教室。一會兒，鮮老師和孫湉也到了學校。鮮老師是教二年級的，這幾天都是他在帶二四年級，來了只跟方玢杰簡單打了個招呼，交流了幾句，就自己喊了二年級的學生在操場上占了一個地方，讓他們讀書、背書，還一個個的生字新詞背誦過關，學生也很賣力，秩序井然。

八點半一到，鄧校長急促地敲響了鐘聲，這是集合的鐘聲。所有的學生便在自己老師的招呼下按班級排好隊列，也有幾個家長站在旁邊。幼兒班大的大、小的小，老是站不好，惹得站在這兒的個別家長都很著急，也有嘿嘿直笑的。孫湉很是費了一番功夫，還在其他幾天個老師的幫忙下才基本讓他們排好。

村小升旗儀式很簡單，鄧校長口頭依次發著指令：“立正……向左看齊……向前看……稍息……立正……現在舉行升旗儀式，出旗……系旗……行隊禮，幼兒班的站著別動……”孫湉便按下小蜜蜂播放機，所有人跟著唱國歌，升上了國旗。

待升旗結束，鄧校長做起了簡短的講話：“同學們，上周我們去中心校參加了六一慶祝，我們帶去的節目表演，取得了一等獎，大家高不高興？這說明我們的同學是能干的，撒了很多汗水；這說明我們的老師，特別是孫老師是能干的，費了很多心血，對不對？那今后我們一定要更加努力，憑自己的真本事做出更大的成績來，好不好？今天我們學校新來了方老師，他是中心校來的，是大學生哦，大家鼓掌歡迎！希望你們今后個個都成為大學生，我們斜水源是出人才的，是能出大人才的。最后我要說一下安全，昨天就有人把球抱到學校來了，這是很不安全的，是誰我就不點名了，今后不允許。再強調一下，那邊在施工，在建新學校，跟你們修建最漂亮最安全的學校，已經隔好了，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時間過去，聽到沒有？解散過后，同學們上廁所后就各自回教室上第一節課。立正……解散！”

學生很快都進入了教室，方玢杰回到寢室帶上教本、備課本、班主任工作手冊等往教室走去。教室窗外也有個別的家長在那里看，教室黑板一邊有同學新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應該是名言。班上28個同學坐成了5列，每一排的桌子都緊緊挨著，好些人都在相互說著話。

方玢杰在講桌前站定，低聲說道：“小朋友們好，請大家坐好啦！”

“嘿嘿嘿，小朋友，方老師叫我們小朋友……”好些同學說得更歡了，還轉身跟后排的同學說起話來。

又有同學指著旁邊的女生說道：“老師，她跟你提的菜?！?

方玢杰便說道：“哦，謝謝。你不好坐，把菜放在前面來，好嗎？”

那個同學便起身把菜提前來，方玢杰接過來放在了前面靠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又說了謝謝讓她回座位坐好。

又有同學說道：“老師，我奶奶叫的，請你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飯，我們明天請人殺豬賣?！?

“好好好，謝謝，謝謝，明天再說哈。”方玢杰說道。

“哎呀，媽兒吔，你看你那個頭發，亂遭遭的，要梳抻展嘛?！币粋€中年婦女跨步進來，徑自給一位女生梳起頭來，看來這應該是母女倆，大家都把她倆看著，方玢杰也不好說什么，只好干站著。待梳完了，女生母親又說道：“要好好讀書哦，要專心，再不梳頭，我讓你好看。老師，給我好好管，不聽話，給我整痛?！?

方玢杰只好連連說道:“要得，要得，好的，好的，我相信她是很棒的，放心吧?！?

等女生母親出得門去，方玢杰又說道：“好，請同學們安靜下來，坐好了?！钡珜W生們大多好像沒習慣，聽不懂似的，不為所動。方玢杰等了等，不覺火氣上來了，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把衣服向上送了送，右手忽地舉起來往，又落下在講桌上拍了一巴掌，雖是減了不少力道，但還是把班上震住了。

方玢杰也不說話，只把他們盯著看，好一會兒，才說道：“為了紀侓，為了每個同學都能把心思全用到學習上來，現在請把座位左右散開，待以后根據需要再靠攏?，F在請這一列坐著不動，其他的，請起立，搬！”

待桌凳全散開都坐好了，方玢杰說道：“同學們，以后上課時，不得老是私自嘟嘟囔囔地說話，要發言，先舉手，會嗎?”他說得很慢，同學們都很安靜。

“不會？好，沒關系，方老師教你們。”方玢杰拉過凳子、坐著邊示范邊說道，“看好了，直立坐，背要直，青少年，要的就是精神氣。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兩手兩臂重疊放著，背自然就直了。舉手、放下，舉手、放下，就像我這樣。大家坐好了，來一遍，好嗎？舉手、放下，舉手、放下，這不就很好了嗎？下面，開始上課，上課——”

學生們沒反應，方玢杰懵了一下，問道：“你們今天誰是值日生？誰喊起立？”

同學們面面相覷，有個男同學說道：“我們沒喊過，沒有值日生。”

“哦，沒有啊。你如果舉手說就更好了，以后講話要舉手，學了就要用，因為我們畢竟是四年級學生了，好不好？那今天就你第一個當值日生，喊起立，喊坐下吧，可以嗎？”男同學點點頭。

“好，上課！”

“起立。”同學們便稀稀拉拉站了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玢杰深鞠一躬，邊說道：“同學們好。你們一起把黑板上的念一念吧！開始——”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庇钟型瑢W加喊了“老師好”，一些同學便又笑起來。

“請喊坐下?！?

“坐下?！蓖瑢W們便坐了下來，只是好多同學的手又不是教的那樣在放了。

方玢杰只好提示道：“坐直了，胸口不能挨著桌子，手怎么放？誒，還有你，背，伸直了，像老師這樣?！?

待差不多了，方玢杰便講道：“同學們，我們現在開始正式上課。由于我才來，跟同學們剛剛接觸，帶了些資料，但我們先不用，同學們可能要先掌握一些基本的學習方法和技能，學會了，我們就用新的模式，那是很簡單的，好不好？你們在學校是來讀書的吧？那讀書讀書，從狹義的理解就是要讀，要能讀，要會讀。那怎么讀書呢？我告訴你們，有齊讀、互讀、自由讀、比賽讀、品讀、評讀，等等等等，多種形式。比如最重要的是評讀，如何操作呢？同學們不妨都把語文書拿出來，翻到第27課，這篇課文里面喜歡第二自然段嗎？誰來讀給大家聽聽?！毕∠±腥伺e起了手，方玢杰便叫了一名手舉得很規范、眼神始終盯著老師看的同學。

這名同學頭發有點兒彎曲，讀起來很賣力，但用的是方言。方玢杰便提示他用普通話，還特意教了一句，他便用普通話讀，只是有些吞吞吐吐了，其余同學忘了紀律，私下里又說又笑起來。

“咦——你們手又在哪里了？要說話請舉手。”方玢杰嚴厲地提示道。

大家又規矩起來。

方玢杰拿起一支粉筆，邊說邊快速地寫著要點：“那怎么評讀呢？就說‘我給他評一評’，說出剛才這位同學讀的優點和缺點，然后說‘我來跟他比一比’。還可以向讀的同學提出你不懂的問題，讓他幫你解答，就說‘某某同學，我想問你，什么什么……’這樣下去，你們學習起來一定更輕松有趣?，F在哪位同學爭取舉手？來給剛才這位同學評讀一下?！?

方玢杰說話清亮，字很漂亮，板書列出了模板，同學們都很清楚明了，大家不約而同露出驚喜的表情。便有同學陸陸續續慢慢地舉起了手，方玢杰房讓一位穿著漂亮連衣裙的女生起來。這位女生很大方，說起話來清脆稚嫩：“我來給金義林同學評一評，他讀書開始時沒用普通話，讀得不通順，重復較多，我來給他比一比……”

一天下來真夠累的，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離?；丶胰チ?。方玢杰坐在廚房外頭的板凳上，靠著墻壁休息。藍藍的天也似乎變得很粘稠起來，絮狀的云彩飄散在空中，悶悶的罩在村莊上方。

孫湉挎著一個小包從教室出來，牽著她的女兒，本來她們幼兒班少上一節的，但她還是留下來閱了些作業，又準備好了明天全校的音樂課。她對方玢杰關切地問道：“方老師，今天辛苦了，上了一天，累了吧？”

鄧芳芳剛好過來，馬上邊笑邊說道：“方老師精神好得很，再上幾節都沒問題。”

方玢杰只是苦笑，喝了一口水，說道：“口發干，才開始吧，費力，這樣一下子，人恐怕要少活100年了。”

鄧校長聽說這話，笑問道：“少活100年，那你要活多少年？”

鄧芳芳馬上笑道：“方老師，千萬別這樣哦，如果真是那樣呢，我就買一個花圈放幾圓火炮，絕對沒問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鄧校長忙對鄧芳芳說道：“你個女兒，亂說，說些好的嘛?！?

孫湉又問道：“方老師，寢室弄好了嗎？今天到我家去耍吧。”

方玢杰連忙說道：“已經弄好了，弄好了，謝謝孫老師。改天一定來，今天好像真累了，就在學校休息一下。”

“哦，那要得嘛。嬌嬌，跟方老師拜拜。”乖巧的女兒馬上做拜拜。

鄧芳芳馬上上去蹲下逗嬌嬌，指著自己說道：“還有我呢？跟姨做個拜拜，我那兒有好吃的啰?！?

嬌嬌便馬上又對著鄧芳芳做拜拜，孫湉對鄧芳芳說道：“你還在這兒，那邊有買東西的，在等?！?

有幾個小孩兒在墻角那兒把頭冒一冒的，鄧芳芳便說她先去去再過來，快步跑去忙去了。大家分別跟方玢杰打了招呼，各自回家去，只留下他一人坐在那兒，舉起杯子又呷了一口，抬頭望向天空，龜殼狀的云彩透著金光，真是別有一番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