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腳確實是周卿踢的。
踢完后，他整個人神清氣爽的，嘴角弧度上揚好幾個度。
“大人，不帶夫人和少爺回去嗎？”
“不了，他們不想，就不勉強了，這小子該吃點苦頭才是。”
隨從心里點點頭。
心道：難得見大人這樣小孩心性。
馬車急急駛過官道，往北邊去。
那里，是京城！長安！
...
京城，長安，陽光璀璨。
正是郊游踏馬的好時期。
小河邊綠草茵茵，少年們英姿飛揚。
這是京城子弟最愛玩的一項游戲——馬球。
少女們戴著幕笠，坐在馬背上，馬被仆人牽著，隔著河流遠遠望過去。
“燕燕，聽說你三叔馬上要回京城了？”
李云燕搖搖頭：“不是，是我九妹妹要回來了?！?
“李微微？”
說話的是李云燕好友，工部侍郎的千金，蔡若詩。
蔡若詩掩住嘴偷笑。
李云燕皺起眉頭，雖然笑的不是她，是李微微，但提起李微微，她就冒火。
每到過年，李微微都會回京城來小居。
這也是每年祖母最期待但又最頭疼的時候。
期待的是隨著李微微一起回來的年禮，頭疼的是李微微的惹是生非。
去年年節，李微微可做了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呢！
...
對面的少年郎，比試完一場，聚在棚子下歇息。
謝文沐被圍住，周圍八卦聲響起。
“文沐，聽說了嗎？李家的九姑娘要來京城了?！?
謝文沐臉上僵了，停頓一下。
“你哪里聽來的？”
“李家那邊都愁死了，一傳十十傳百，就知道了！”
“其實李家九姑娘生得挺好的，是不是？文沐兄？”
“美人配君子，豈不是很妙？”
少年們哈哈笑起來。
謝文沐不搭腔。
腦海里，回想起李微微，只記得很好看，但具體模樣，已經不大清楚了。
李家九姑娘隨著父親，養在京外，刁蠻跋扈慣了，出門便惹事，在京城這幾年也算是名人了。
李家出了位前朝皇后，原本身份尷尬，有李微微這樣的姑娘，更是給李家摸黑。
好在她并不久居京城，李家還應付得來。
李微微這樣的姑娘，與少年成名的謝文沐，完全是兩類人。
但命運偏偏讓他們狹路相逢。
他依稀還記得，那女孩攔住他的去路，叉腰威脅的話語。
“謝文沐，你到底同不同意與我定親？”
沒錯，李微微每次出沒京城，定然會掀起大風波。
她不知在哪里，對謝文沐遙遙一見傾心，回家便鬧騰李家祖父祖母為她上門提親。
...
哪有女子上門提親的？李家的臉都被丟盡了。
這邊的李云燕想起來，也咬牙切齒。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讓他們李家的姑娘們，還怎么議親？
眼看著快到婚齡，除了早早定親的姑娘，后面的姑娘都還沒著落。
…
其實也不能全怪李薇薇。
身為前朝后族，李家如何能保全的?
還不是因為，宮中那位寵慣六宮的貴妃，也出自李家。
剛廢了個皇后，李家又送個貴妃進宮。
那貴妃還不是別人，就是那前朝皇后。
為了活命馬上能巴結新帝的人家，名聲能好到哪里去？
新帝也是，全然壓下朝堂的反對，就是要納她為貴妃。
這已然成了京中貴婦們的笑柄。
有夫人揶揄:“若她當場隨定朝去了，我等還能敬她，徒留下來茍且偷生，只能是滿身污水。”
“誰叫咱們陛下喜歡呢？”
“好歹是貴妃，小心些！”
“怕什么？李家就是個空架子，也就剩下她這貴妃的名號撐著?！?
“……”
...
午后，陽光照耀在皇宮的青磚綠瓦上。
皇帝的龍攆啟程，太監宮女畢恭畢敬的跟著。
老太監小心揣摸圣心:“皇上，還是去貴妃那兒？”
龍攆上的皇帝閉眼，沒做聲，太監心領，低聲悅耳道:“擺駕云祥宮~”
這云祥宮里住的，就是宮中唯一的一位貴妃，李貴妃。
論后宮寵愛，第一人當屬這位李貴妃，只可惜她的母家，李府如今無權無勢，再加上身份處境都尷尬，她在后宮也深居簡出，從不管他事。
…
云祥宮
李貴妃剛用過午膳，正要小憩片刻，還未躺下，便聽見外邊隱隱約約的‘參加陛下?！?
皇帝一身黑色輕衣，邁著穩重的步子進來。
“參見皇上?！?
李貴妃要起身福禮，皇帝連忙扶起她:“貴妃不必多禮?！?
“皇上怎的來了?”李貴妃抬眼，一雙清冷的眸子。
華服墜地，略有慵懶，墨發披散在身前，雖年過三十，卻依舊風韻猶存，后宮這姹紫嫣紅，也眼不住她的美色。
皇帝如此寵愛她，也是有緣故的。
“來看看貴妃?！被实蹱恐氖?，垂眸坐下，看來一眼，問:“貴妃這是準備歇下了?”
“是！”
都說伴君如伴虎，君前任何事都需謹慎。
但李貴妃在皇帝面前，向來如此不待見。
“看來是朕來得不巧。”
臉上的笑意，很反常，不過看得出，他此刻心情不差。
“朕也累了，就在貴妃這云祥宮歇下吧！”
皇帝面帶笑意，深情望著衣著單薄的貴妃。
“陛下！”李貴妃突然抽出手來。
皇帝的臉也隨著僵硬。
宮人們立馬跪下，心驚膽跳。
“陛下國事要緊?！?
皇帝這個時候，本是不午睡的。
“陛下若硬要待在我這里，怕是明天朝堂上，又要罵我是個妖妃了。”
室內一片安靜，針落可查。
宮人們不敢抬頭，但也能預料接下來皇帝的怒火。
一聲笑從頭頂傳來。
皇帝居然笑了。
“天下人罵我是亂臣賊子，罵你是妖妃，豈不是很相配？”
跪在地上的宮人已經惶恐至極。
皇帝竟然這樣說自己。
他們都聽見了，會不會被滅口？
“貴妃，不是也這樣看我嗎？我不在乎，貴妃又怎么會在乎？”
李貴妃看著他:“陛下說的是，我不在乎！”
“那貴妃到底在乎什么？”
皇帝逼近她一步，語氣壓抑著怒火。
老太監有眼色，示意宮人們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皇帝和李貴妃。
“陛下覺得我應該在乎什么呢？宮里宮外的風言風語？”
“十二年了，你怎么還是這個樣子！”皇帝咬牙切齒。
“那陛下想讓我成什么樣子？”
一雙嫵媚的眼，卻寒若冰霜。
李貴妃冷笑。
她這個樣子，到底是誰造成的？
本該是當朝太后，卻受辱成了他后宮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