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欣由于煉金材料的惡心已經減退了點兒，覺得有點渾身無力，但還是下地走動了，兩手搭在葉城身前，自己踮著腳把腦袋架在葉城肩上。這樣說是走路，評價為“背著”也不為過。看在周圍的人山人海眼中這份舉動過分親昵了些，葉城卻覺得很別扭，要背就背，這么不三不四的算什么？當即攬住楚欣腿彎，毫不客氣地背在身后：“摟緊我。煉金矩陣的效果不會很快消失的，一會兒還會有反復。”

這個點，上映的全是速7這樣的電影，不過楚欣也無所謂。最后挑了《這個殺手不太冷》。出來時葉城就逼著楚欣換了一身亞麻布的休閑套裝，配上她傲嬌的表情還真像是影片里的女主角。

影院里的燈光突然熄滅，葉城清晰的感覺到摟著自己的胳臂一緊，楚欣面對這種“突發情況”很緊張。轉頭把臉貼在楚欣臉上，手也不安分地掐了一把：“別怕，電影快要開始了。”熒屏亮了起來，楚欣這才不情不愿地坐好。她完全把自己帶入了跌宕起伏的劇情中，在殺手死掉的那一瞬，楚欣終于把腦袋靠在了葉城肩膀上，眼淚順著精致的臉頰流下，任憑悲傷將自己淹沒。

葉城注意到了楚欣的反常，騰出一只手拍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往她嘴里送了一顆爆米花。沒想到，嗜吃如命的楚欣竟不為所動，緊閉著嘴巴，身體顫抖著不能平靜。這種狀態可不太好啊，葉城心說，上一次她爆發就是這種前兆。

一股暴虐的力量在楚欣血液里游蕩……

葉城突然站起身高喊：“大家撤出電影院！我們龍王要爆發了！”

他很有權威，除了他們，所有人奪路而逃。其實有人能夠抗衡，但還是怕毀壞了學校的財富。

楚欣開始龍化，周圍的座椅有些被氣浪撐開，更多的是被燭夜的利爪毀壞了：“冬天在一個冰窟窿里遇到一條魚，這一定是錯的嗎？”

“不一定啊。”葉城試探著走得離楚欣更近一些，還用溫柔的語調給她講著無限美好的童話，“冬天的冰窟窿里有條魚，一個人看見了它，它擺擺尾巴潛到水底下去了。可誰能說這樣的相遇一定是錯的呢？沒準第二年，還是這個人，在同一個冰窟窿里看到了同一條魚，就會把它抓上來煲湯喝。”

楚欣鼻子一酸，眼淚像雨水一樣紛紛而下：“那他們為什么不能好好活下去？！再渺小的物種，再危險、再不招人喜歡的動物，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吧？！”

葉城一震，認真地盯著楚欣赤金色的眼睛：“當然了，就像我很喜歡你一樣，所有生命都不會被愛自己的人忘記。”他頓了頓，朝著停止龍化的楚欣張開雙手：“如果你不信的話，放下戒備，讓我好好抱一下。”

楚欣猶豫了一下，又回到了那個嬌小玲瓏的身軀，朝前一步，警惕著附近潛在的威脅。可是預料到的危險并沒有出現，反而是葉城有力的雙手有節奏地拍打著她的后背：“就算全世界都厭惡你，我也不會。我知道你對我愛著你的事實心知肚明，否則你不會在我面前肆意妄為。我說的對吧？”

“都被你發現了。”點點頭，聲淚俱下，“那殺手大叔有誰會記住？”哭得更厲害了，連氣也喘不上來，還好葉城一遍一遍撫摩著楚欣的背后給她順氣，下巴放在她頭頂，似乎要把楚欣揉進自己的骨肉里，勒得兩人都感到窒息。楚欣本能掙脫，卻放棄了掙扎，似乎這兩個怪物之間野蠻的擁抱能永久持續下去，直至世界的毀滅，直到時間的盡頭。

“楚欣你記住，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天有人把你牢牢記住。”不知道為何，這種中二的話語會出自自己之口。不過也不錯？現在有個女孩安心地在自己懷里呆著，對自己無限的依賴，還在同一所大學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可這樣平淡的生活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吧？

龍王，就要向往暴力，權力，鮮血，金錢——統治！葉城大夢初醒，原來，他和楚欣一直都不是一路人。他準備用后半生贖罪。都是十八歲那年，楚欣還是那個楚欣，所不同的是，葉城負了她的心。

“你還記得四年前那個你喜歡的男孩嗎？”葉城稍稍放松壓迫。

“你別跟我提他……你怎么知道？他叫……”楚欣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叫……葉城……”

……

四年前。人也是十八歲，龍也是十八歲。龍對人有好感。

“葉城，四年后，你帶我走好嗎？”幼稚的楚欣仰著臉問葉城。

“不行。”葉城一口回絕，“人龍殊途。”

楚欣第一次在龍的巨大的宮殿里失態了，偌大的宮殿幾乎被夷為平地，只有葉城毫發未傷：“你走吧，快走，別讓我看見……”他分明已經聽見楚欣顫抖的哭腔。但是他既然離開了，就沒有理由放下面子回頭。

當晚他回到宮殿偷偷看著楚欣，竟然沒被發現。她好像不再是那個龍王了，對著黑暗瑟瑟發抖，一夜未眠。葉城幾乎就要沖出黑暗抱住楚欣，告訴她不要怕，有他陪著她……可還是忍住沒動，留下一個孤獨的她在原處自生自滅。

她獨自面對無限的危險，卻總是化險為夷。說也奇怪，每次受了傷都還是會想起那個傷自己最深的人，仿佛溫柔的世界一直不曾遠離。

就這么，她被世界遺棄了四年。受傷之后自己舔舐傷口的時候，她會不會流淚呢？

葉城受她感染，直勾勾盯著楚欣的一對大眼睛：“在以后的每一天里，我會給你補償。”說著，他也流淚了，眼淚滑到嘴邊，味道好似苦澀的海水：“不過很抱歉，咱們不能在現在浪跡天涯。這里還有我的朋友，有我要保護的人。”

“不喜歡龍的人都是壞東西！”楚欣咆哮如雷，“你們研究龍類，我懷疑你們就是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沖來二三十個安保組隊員。葉城連忙緊急下令：“不許動，不要開槍！”

來不及了，奈何葉城是H級血統，也躲不過強化過的煉金子彈，而這些子彈只要有一發命中楚欣，她就會當場殞命！

被打成篩子了啊，葉城自嘲地笑了一下，至少楚欣安然無恙，值了。

楚欣狀態不對。她什么時候開始吟唱那句王命的？

“以龍之火作燭，點燃亙古長夜。”這是遠古流傳下來的王命，多少人覬覦它的暴力的美，可都只來得及看一遍就命喪當場。這是唯一的、由龍王專屬的王命——業火·燭龍！安保組隊員連連后退，可是源源不斷的業火表達著楚欣的憤怒，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似乎要把一切灼燒成為灰燼。

葉城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朝那些隊員大吼：“想活命就離她遠點，她是我的！別傷害她！”冒著熊熊的火焰，他扶穩了楚欣的肩膀，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把楚欣的唇也咬破，飛蛾撲火一般把血淋淋的嘴覆了上去。

身體表面迅速碳化，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朝著逐漸恢復正常的楚欣擠出一個比死還難看的笑容，碳化的嘴角“啪”的一聲裂開：“以后千萬不要這么沖動了。”

火焰消失，楚欣抱著葉城失聲痛哭……

一個中年男子似乎毫不懼怕，上前從他干枯的身體上掰下一塊揣進兜里，就要離開。

“你干什么？！”楚欣抬起頭來，眼淚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別攔我。想讓他回來，你只有五分鐘時間。”這個男人的話竟讓這個小公主無法反駁，“我是他的老師，將成為你的新老師。”

楚欣低著頭跟隨著這個男人，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沒事了。”男人瞥了楚欣一眼，“就快好了。你回去拿套衣服來。葉城說過不愿意看見你哭。”

楚欣破涕為笑，一根煙的功夫就跑了一個來回：“葉城好了嗎？”

“好了。”老師惜字如金。

葉城從屋里伸出一只手，仿佛那些傷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林彬教授您可別為難她啊，她不是故意的。吳祿應該也定好酒席了。——天殺的我衣服呢！”

楚欣“撲哧”一聲偷笑了出來，把衣服遞到葉城手上。不久，葉城沖出來質問楚欣：“我不是告訴你要冷靜了嗎？！要是沒有我，一整個電影院你根本賠不起！再者說，萬一出了人命怎么辦？”

“咱們的確約法三章了，但是他們可要傷害你啊。”楚欣爭辯了兩句就低頭道歉了，“對不起，是我不好，給你添麻煩了。”話語里不是常有的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而是少見的、發自心底的后悔。這種語氣，又不是什么關乎人命的錯誤，無論是誰都會原諒的吧？

林彬教授鐵面無私：“楚欣同學，嚴重損壞影院并威脅同學人身安全，擾亂秩序，記大過一次。”

葉城連忙開脫，可是楚欣把他往旁邊拽開：“我自己的錯，我自己承擔責任。雖說我是異類，我也要承擔一次責任。”

“這又不是偶像劇你逞什么強。”

她轉身很認真地看向葉城，又羞澀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被你護著太久了。”

“行了行了別說了，”葉城一邊把楚欣推出門外一邊拉上林彬，“走，咱們一塊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