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陸立問極其不安,他抗拒西京這個地方,更不愿再回憶起那段讓他痛不欲生的時光……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御座上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扶手端坐,垂眼俯視地上跪著的男子。
此人身披禁衛軍長青錦衣,魁梧的身軀如山般單腿跪地,正乃禁衛軍統領唐演。只見他雙手作揖:“回稟君主,已有天師蹤跡,正被俘于岐山。”
御座上的男子黑眸倏亮,挺拔的身軀微有前傾:“天師現今如何?何以困于岐山?”
跪于地上之人,忙從腰間抽出一封信,雙手高舉過頭頂呈上:“曾有山民遇天師被山賊所挾持,賊寇令山民帶回一信,其揚言欲親見君主方可放人。”
“可知賊寇為何人?兵力如何?”莊重威嚴的聲響從上方傳來。
抱拳之人微攏其手,低眉之下一片黑影:“山賊兵強馬壯,無法探知其人數。”
敞亮的大殿內氣氛瞬間冷卻,安靜異常。
半晌,渾厚有力的聲音復又響起:“禁衛軍統領唐演聽令,命你領三千禁衛軍速速營救天師。”
“微臣領命!”唐演低頭抱拳,略有思索:“君主,這信上所言,恐對天師不利。”
座上男子眼微瞇,扶于一旁之手慢慢收攏:“本君隨后便到。”
岐山自古以來便以奇山怪石而得名。曾吸引眾多文人墨客,踏足于此即興賦詩。
近年來,不知何故,山間終年云霧繚繞,多人置身其間,均奇異失蹤。
此時正值烈日當空,谷內卻霧氣環繞,潮濕不已。陸基跨馬高坐,身后隨有一千精兵奔至岐山谷。
身披副將盔甲之人上前,拱手道:“君主,此山怪異甚多,似有埋伏,需謹慎前行。”
話音未落,四周忽然地動山搖,耳邊傳來震天巨響,原是山體兩邊滾石飛下,直撲他們而來。
領頭的男子大嚇:“眾將士聽令,即刻退出山谷。”
然而,兵行未動,山谷前后唯有的兩道涌出眾多士兵,喊殺聲四起,將他們團團圍住。
前方兵陣中,駐馬立有一人,大吼道:“爾等賊寇,今日終被本將逮住。”
陸基驅馬上前,縱身嚇道:“大膽柯覺之,本君豈是山賊?”
“哈哈哈,天師現下落不明,今日即便你葬身于此,又有誰知爾乃君主。成者王敗者寇,給我拿下。”
話畢夾馬前沖,劍指陸基,身后士兵便隨其劍指方向沖來。
奈何一千精兵被圍困于山谷之中,腹背受敵。唯有護領頭墨色袞金盔甲男子于正中拼死抵抗。
頓時山谷之內血流成河,吼聲震天。
陸基見此情形,即刻從袖中取出一物,向空中拋去。只聽“咻”一聲響便沒入天際。
不多時,柯覺之后方軍隊便節節敗退至谷內,士卒亦紛紛倒下。原是那聲信號所至,守于谷外援軍便奮力沖了進來。
見援軍已至,陸基立馬帥兵后退欲與其匯合。柯覺之見其得援,便是不讓,今日縱是同歸于盡也不可放其回去。
一路恍若無人之境向他縱馬飛奔,陸基見狀亦揚蹄相向,拔劍出鞘,寒光凜冽。
兩人你來我往,一招一式難分高下。陸基似無意與其久戰,邊打邊退,眼見已至谷外匯于援軍。
柯覺之心知中計,便飛手擲鏢,投向馬上尊貴男子。
陸基聞有異動,轉身橫劍擋鏢,卻堪堪同一枚飛鏢擦肩而過,在其左肩袖衣上劃出一道血口。
四周護衛見狀大驚,即策其馬股,陸基座下黑蹤便仰天調頭飛奔出谷。
然剛奔出谷外不遠便見前方一人立于馬上,后方數十黑衣人一字排開,殺氣騰騰。
“皇兄何以如此狼狽?”馬上之人施以嘲弄。
“陸植,今日本君即便葬身于此,你也登不上那御座。”他亦譏笑回之。
“哈哈哈,我是那種覬覦區區紀國之人?”他似有不屑,“天靈鏡有言,天下歸陸。今日你若葬身于此,陸氏便只我一人。”
“呵,天下歸你?白日做夢!”雙眼迸發寒光。
“那為兄就不耽擱皇兄上路時辰了。”右手一揮,身后死士便蹤影不定,難分虛實,瞬間移動到陸基周圍,擺開陣式。
“迷魂陣?原是與虞國聯手,此等小人之言你也信?天下歸陸?笑話!”而后撕下衣袖蒙住雙眼,雙耳警覺地辨別風動方向。
黑衣人身輕如燕,腳步上無法辨別其走位,便只可依賴風聲。右耳前方似有風阻之音,一劍刺破。復后方又有物呼嘯而過,再下一劍。
隨著招式不斷變化,雖未讓黑衣人得逞,但陸基也逐漸體力不支,加之又有左肩傷所累,便逐漸顯露敗勢。
陸植亦識出其破綻,起身踏馬,一個飛身刺向疲于應戰之人。
眼看劍頭離其左胸三寸之地,一旁忽有一書卷飛馳而來,將劍打落。
隨后陣內炸聲四起,煙霧環繞,人人捂耳屏息直至煙霧盡退,困于陣中之人早已不見其蹤影。
“該死,功虧一簣。李天師!”霧中之人咬牙切齒。
陸基被人攙扶著一路狂奔,耳邊的風呼嘯而過,他卻并未急于將蒙眼布取下。
而是緊緊地握住那個攙扶他的手,他知道,一定是她,她回來了!而且是為救他而來!
逃至一隱蔽的山石之后,確認后面沒有追兵,他們便停了下來。男人迫不及待地取下眼布,確認眼前的就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顫抖著雙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失而復得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筱筱,真的是你!你可知我尋你尋得多辛苦!”
對面的女子亦是淚奪眼眶,纖細的手輕輕安撫著激悅的臉龐:“我亦念你,你委實消瘦了。”
“筱筱,這些時日,你去往何處?為何不來尋我?”
“此事說來話長,我以后再慢慢向你道來。”
她頓了一下,復又開口道,“我此次前來,是要去龍云山的王陵。師父他老人家應是遲遲未找到上任君主的王陵,故無法祭天尋新君。”
“原來如此,上任君主與先天師是一同外出祭天時被害。兩人尸首歸于何處一直無人知曉,你是如何得知?”
“額……我亦是在外辦差時無意中聽聞,先別說了,我們快趕去王陵吧!”
岐山至龍云山不遠,但僅靠步行還需要五、六天的光景。因此兩人置身于山間行走方才數千步,便已天色昏暗,正巧見前方有一山洞,便宿于其中將就一晚。
此時兩人圍于火堆旁,明眸善睞的女子手屈蘭指,借以火光為其包扎傷口:“已與你涂抹金創藥,明晨便可止血。”
只見對面男子整理好衣物,嘴角嗜笑,灼灼的火焰映于其眼中:“天師曾與我有言,不得以書卷擲物,恐有辱斯文。可今日在迷魂陣內,本君似隱約聞有擲書卷之聲,此乃何解?”
“不是情急之下為救你嘛!”女子嘀咕著起身,細膩的肌膚似有紅光撲面:“腹中甚是饑餓,我去尋些吃的。”
剛才還調笑于她的男子,忙起身拉住其柔軟皓腕:“我與你一同。”
兩人借以火把,踩著噼啪作響的枯枝慢慢行走于山中。
“君主今日何以如此不小心,禁衛軍可是在唐演的統領之下。”她真懷疑某人是故意為之。
“當日唐演來報,本君已知蹊蹺,便命人于谷外留守一萬兵馬。誰知剛退出谷外竟遇迷魂陣。不若現今可需感謝君兄,才得以重獲佳人,足矣。”
“君主這花言巧語的功夫可越發爐火純青了。”女子笑語嫣然地促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