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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天涯過客何處去,紅塵無知己

  • 沉心折劍
  • 祝月亮晚安
  • 8529字
  • 2025-01-27 02:20:49

正如唐庭遠所料,這起孩童誘拐案的背后還另有隱情。

陳老六垂首低目,緩緩道:“我確實是一個牙人,拐賣孩童已有十余年,只不過一直以來我都是東躲西藏。直到前些日子,將軍府的管家找到我,說給我送一筆大生意。”

“大生意?什么大生意?”唐庭遠問道。

“他說,白將軍早就發現了我在他的地盤做拐賣孩童的勾當,一直沒抓我是因為我有用。如今機會來了,只要我能配合白將軍,幫他抓幾個孩童,他就能在這一帶保護我,讓我的生意越做越大。”陳老六道,“以前我每次都躲避衙役,后來答應了白將軍后,衙門里的人也沒有來抓我,哪怕是新來的衙役抓了我,過幾天他們也會給我放走。而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將軍府管家給的名冊,去抓孩童,然后把孩童帶到這里。”

“你知道你抓的都是哪些孩子嗎?”唐庭遠問道。

陳老六搖搖頭:“我只負責抓孩子,別的我不知道,作為交換,白將軍默許我把涼州作為買賣交易的地方,除了一些特別的孩子他命令我不許妄動,別的孩子怎么處理,他不會管。”

“那你知道他要孩子是為了做什么嗎?”唐庭遠問道。

“我不知情,也不敢多問。”陳老六道,“我只負責做事,別的不敢多想。”

唐庭遠聞言,腦海中開始思索,這時,裴承霖也趕來,道:“唐大人,他們都招供了。”

“情況如何?”唐庭遠問道。

“他們也都說,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才做的事,有的人甚至是第一次作案。”裴承霖道。

“他們沒說錯,白將軍的管家只聯系了我一個人。”陳老六道,“其實在欽差大人您來之前,涼州也來了很多個查案的官員,之前我都是吩咐下面的人配合查案,如今自己也成了欽差大人的囚犯。”

“白將軍從始至終都只把你當做工具,想用就用,想丟就丟。”唐庭遠道,“好在你還愿意招供,我雖然答應你免于一死,但法律的制裁你還是逃脫不了。”

“謝欽差大人不殺之恩。”陳老六連忙下跪拜謝,裴承霖卻心中明了,查案之事由唐庭遠負責,但審訊定罪卻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職責,唐庭遠的口頭答應,其實沒有什么效果。他不知是唐庭遠第一次擔任朝廷要職過于稚嫩,還是找一個理由詐這些罪犯,但這是審訊時期,他內心再有疑問也不能當著這些犯人的面問出來。

不過他想,此人拐賣孩童數十年,就算沒有白將軍之后的暗中相助,被他破壞的家庭也數不勝數,如此禽獸之人,被判斬首也不為過。

“看來情況已經很清楚了。”唐庭遠道,“孩童誘拐案的幕后主使,就是白將軍。”

“但是我們手上沒有證據,僅憑這些牙人的話,恐怕無法將他定罪,反而會被他反咬一口。”裴承霖道。

唐庭遠思忖一陣,道:“所以我們需要再回去一趟。”

“再回涼州嗎?”裴承霖道。

唐庭遠點點頭,轉頭向神捕門統領道:“勞煩各位先將他們押回京城,我二人先行一步。”

統領接過神捕令,道:“在下遵命!”

神捕門將衙役的官服扒下,與牙人分開囚禁,組成兩支車隊,車隊一左一右,從兩個方向回京。

“唐大人!”裴承霖喊住唐庭遠道,“就你我二人,是否不太周全?我看還是讓神捕門的兄弟留下來比較好。”

“他們留下,誰來押送牙人回京呢?”唐庭遠笑道,“涼州所屬的神捕門本就人手不夠,此次押運犯人還要分批次進京,人手更是捉襟見肘。若讓他們留下,我們就沒有人能把他們押回去。”

說罷,唐庭遠又道:“而且,如果我們不早回去的話,等白將軍反應過來,可就來不及了。”

“可是大人,涼州府危險至極,此次回京,白將軍已上奏圣上,并親自送我們出了城,換句話說,大人從今日開始,再出什么事可就與白將軍無關。若我們再次回去,大人您的欽差身份可就沒那么大的威懾力,萬一白將軍以死相拼,或者暗下毒手,讓唐大人遭遇不測,屆時他大可以對您的情況裝作毫不知情,神捕門的兄弟們又不在涼州,我們無人可用啊!”裴承霖道,“如若大人定要前往涼州一探究竟,就請奏明圣上,請他派人來援助我們。”

“我之前已經就孩童誘拐案奏明了圣上,如今圣上已在百官面前,在波斯使者面前宣布結案,此時再上奏,豈不是欺君?”唐庭遠道,“實不相瞞,其實我在結案之前就已經懷疑此案幕后另有其人,我上奏皇上,一是為了讓我天朝趕在波斯國之前結案,以免失了龍威;二來是為了麻痹涼州府的各級官員,讓他們相信我們真的就此作罷,從而出其不意,殺他一個回馬槍。”

“大人,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涼州還是太危險。”裴承霖道,“這樣吧大人,您在城外二十里等我,我一個人先回涼州,等我探得真情,找到證據,我們再一起回京城,奏明圣上!”

唐庭遠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安危,便笑道:“承霖,有什么事我們一起承擔,你自己都說涼州府太危險,若我讓你一人去,那豈不是對你不負責任?”

“唐大人!”裴承霖還要繼續勸說,卻被唐庭遠抬手止住:“好了承霖,不要再勸了,我意已決,此行我要進城,找到真相。”

裴承霖不甘心道:“屬下遵命。”

于是,二人換上一身便裝,便悄悄回到了涼州。

街上一切如舊,唐庭遠道:“我們先回醫館,看看那些孩子們怎么樣了。”

話音剛落,對街便來了一群衙役,二人面上一疑,連忙側身避開。這群衙役看到街邊的攤販,紛紛上前道:“欽差大人回去了,現在這里的規矩也要回來了。老規矩,每人收兩百錢的攤位稅,敢少一個子的,從今以后就不要在這里擺攤了!”

街邊的攤販聽到衙役的叫喊均是敢怒不敢言,但為了能在這里接著擺攤販賣,只能交上這兩百個銅錢。而交不上這筆錢的,也只能被衙役暴力丟掉攤位上的東西,而后被趕走。裴承霖見狀,心中一怒,悄聲道:“這群畜生,竟然在搜刮百姓!”

“承霖,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唐庭遠道,“苛捐雜稅不是我們管轄的范圍,如今還是先以孩童誘拐案為重。”

“明白。”裴承霖怒視了衙役一眼,而后隨著唐庭遠離去。

那群衙役在這條街打砸收稅,胡亂鬧了一通后,轉而又去下一條街繼續收錢。唐庭遠為了避開衙役的耳目,從后街一路繞行,來到醫館。

醫館內的小嬋見唐庭遠二人到來,帶著淚眼激動道:“老爺!裴叔!總算等到你們了!”

“小嬋。”唐庭遠見屋內只有小嬋一人,心中一驚,問道,“其他人呢?”

“他們,他們都被壞人抓走了。”小嬋哭道。

“什么?”唐庭遠驚道,“你知道是誰抓的嗎?”

小嬋道:“是那些捕快,他們先抓的李安陽,老大他們和捕快爭,也被抓了起來。”

“那些捕快是怎么找到這里的?”裴承霖道,“我不是讓你們都好好待在這里,不要出去嗎?”

小嬋道:“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出去過,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來的。”

二人聽得小嬋一番話,心中頓時有了底。裴承霖看向唐庭遠,得到他的眼神示意,當即走出房門,不多時他帶著一個醫館學徒走了進來。

“大夫在哪里?”裴承霖將他帶回房間后悄悄收起小巧的袖箭,關上房門怒道。

“我……我不知道……”學徒顯然是被裴承霖的手段嚇住,他顫顫道,“你們找他有什么事?”

“我讓大夫好好照顧孩子,他當時答應得好好的,我還給了他那么多銀子,為什么還是會讓那些孩子被抓走?”唐庭遠問道。

“孩子?”學徒一陣思索,而后道,“你們是說通緝令上的孩子?”

“通緝令?哪來的通緝令?”唐庭遠驚道。

“就在今日正午,掛在城門口的懸賞榜里。”學徒道,“那個通緝令,現在還掛在那里。”

二人正驚異間,醫館大夫剛好從外面回來,裴承霖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大夫,問道:“孩子呢?你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起初大夫還被他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是唐庭遠二人后,立馬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和我提那些孩子,我好心好意收留他們,結果他們全都是通緝犯!若不是我報官報得早,我這條老命怕是也沒了!”

“你當初答應的好好得,等我們回來就把孩子接走。現在我們剛出去還不到一天,孩子就在你這里被抓了。”裴承霖道,“你知不知道他們要抓那些孩子去做什么?”

“我哪管他們要做什么?”大夫打開柜臺,從里面取出一袋錢,正是唐庭遠當初給他的錢袋子,“這筆錢你拿走,順便帶上那個小姑娘一起離開,我可不想官兵再上門,說我包庇通緝犯,這可是要殺頭的!”

裴承霖正要發作,唐庭遠卻在此時走來,他輕輕按住裴承霖肩膀,然后道:“既如此,那我們便不打擾了,我們再買些藥物,離開這里。”

大夫看了看唐庭遠,又轉頭看了一眼正在生病的小嬋,終是不忍心道:“去拿吧,找伙計配藥。”

“謝過大夫。”唐庭遠背起小嬋,裴承霖找學徒拿藥,二人出了門,來到城門口的懸賞榜處,見榜上貼著五張孩童的畫像,正是楊天保五人,唐庭遠見榜上還有小嬋的名字,便眼神示意裴承霖,二人轉從人流稀少處出了城,回到了城外的破廟。

“大人,現在該怎么辦?”裴承霖問道。

“他們可能被關在大牢里。”唐庭遠道,“我們要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

“可是就憑我們二人,該如何去救?”裴承霖問道,“何況小嬋還在這里,她生著病走不遠,如果我們去救了,到時候衙役找到這里,把小嬋也抓走了怎么辦?”

“這里的人,都不能托付。”唐庭遠道,“但目前我們也沒有別的去處。”

“老爺,裴叔,你們放心去吧,我一個人在這里沒關系的。”小嬋道。

“這怎么可以?你現在生著病,如果我們拋下你就這么走了,到時候他們知道我們回來了,一定會來抓你。”裴承霖道。

“是啊,現在懸賞榜上貼有你的畫像,這附近的客棧我們都去不了。”唐庭遠道,“但目前最要緊的是把那些孩子救出來。”

“可是大人,他們抓走了那四個孩子,唯獨留下小嬋,我想他們不是發善心,而是故意留下她給我們報信。”裴承霖道,“若我們貿然營救,他們的眼線肯定會發現,到時候這些衙役以捉拿犯人的名義傾巢而出,我們二人根本沒有勝算。”

“得先想個辦法把小嬋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唐庭遠左顧右盼,眼神掃過一眼破廟的箱子,心中當即有了計策,道,“我有辦法了,承霖,你去城中買口大箱子。”

“大人,您這是要?”裴承霖問道。

“我們把小嬋裝進箱子里,讓鏢局押運,我修書一封給李大人和宋大人,請他們幫忙接收。”唐庭遠道,“事不宜遲,你快去辦。”

裴承霖眼睛一亮,道:“好辦法!大人您真是聰明!屬下這就去辦!”

不多時,裴承霖從城內推來一輛推車,推車上是一口大箱子,唐庭遠上前測量箱子大小,以小嬋的身體大小,裝下她綽綽有余,二人當即行動,將小嬋背進箱子,準備推向鏢局。

臨行前,唐庭遠用刀將箱子角落剜出一個兩指大小的破口,方便箱子里的小嬋呼吸。他蓋上箱子前最后一次叮囑小嬋:“無論外面發生了什么,你都不要亂動,不要發出一點聲音。”

“小嬋明白。”小嬋安靜地蹲在箱子角落,看著唐庭遠將蓋子關上。

二人將箱子一路推到鏢局,鏢局眾人見客人上門,紛紛上前熱情問候。

“客官,走鏢呢?”其中一個大漢問道。

“是啊,我這有一尊玉佛,京城那邊催得緊,要我快些送。”唐庭遠道。

“玉佛?能打開看看嗎?今天城里戒嚴,什么東西都要查的明白。”大漢問道,“而且從涼州到京城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剛要動手打開箱子,唐庭遠卻馬上制止他:“店家,我這玉佛珍貴無比,前幾日從高僧那里求來時便被要求不能見光,否則佛法不靈。”

見大漢臉上仍有疑色,唐庭遠只好裝作左顧右盼,然后貼著大漢耳朵輕聲道:“兄臺,其實我是在替白將軍辦事。”

“白將軍?”大漢一臉震驚,卻見唐庭遠輕輕掀開衣角,露出掛在腰間的欽差玉佩,道,“這玉佩是白將軍給我的,他老父親相國大人即將七十大壽,這玉佛是獻給他做壽禮用。我可不能耽誤了時辰,會被殺頭的,而且玉佛在到相國手上之前,是不能見光的,不然第一縷佛光沒照在相國大人身上,這玉佛就不靈了。”

“可是,客官您給白將軍辦事,為什么找到我們這種小鏢局?”大漢問道,“憑白將軍的本事,運送一個玉佛不是簡簡單單?”

“這你就有所不知,這玉佛乃是白將軍請的上等的能工巧匠用翠山玉雕琢而成,價值連城,甘肅地界是白將軍的天下,可出了甘肅白將軍有時也鞭長莫及。若是在運送過程中被一些賊人打劫,那不是得不償失?所以白將軍才決定要掩人耳目,多用幾趟來運送,讓賊人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唐庭遠說的有模有樣,“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這玉佛是真是假,但是你放心,無論真假,我都按照真品的價格來付,走鏢錢不會少你一分。”

大漢深思片刻,道:“我去和阿爹商量一下。”說罷他轉身回房,不多時,大漢和一個拿煙桿的老者從房內走了出來,老者抽一口旱煙,摸了摸箱子,到:“這是客人的貨物?”

“正是。”唐庭遠道。

老者四下打量,見箱子一角有個兩指寬的破口,便問道:“怎么這么貴重的東西,用這樣的箱子裝?”

唐庭遠假裝奇怪地檢查一陣,而后氣道:“許是那幫家丁,干活不用心,把箱子磕到了。”

“哦,那是否需要換一個箱子呢?”老者問道。

“不用,就用這個箱子裝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唐庭遠道,“店家,如果這單您接,那我們就痛快點,我給錢,麻煩您現在就出門;如果您不接,那我們就換家鏢局。”

老者雖心有疑慮,但身邊大漢一直在勸說,加上此次走鏢的報酬相當豐厚,他也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饒是今天涼州戒嚴,他也抖抖煙桿道:“好,這活我們接了,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后出發。”

“有勞店家了。”唐庭遠道,“我隨你們去簽合同,交錢。”

唐庭遠交了費用,目送著鏢局眾人帶著箱子出城,裴承霖此時走來,道:“大人,鏢局的人已經出發了。”

“好,我們也該行動了。”唐庭遠道。

涼州城外十里。

鏢局眾人帶著箱子出了涼州不遠,老者抖抖煙桿,便聽身旁大漢的聲音:“阿爹,你看,前面有人。”

此時狂風發作,沙塵四起,老者瞇起眼睛向前方看去,隱約看到一個人影,他吩咐大家做好準備,許是某個營寨出來討要打點。可越靠近時,對方人卻越多,老者瞧著架勢不對,剛準備吩咐大家撤退,卻見面前之人已緩緩向自己走來。

“尹大人!”老者見來人一身緋袍,嘴角顫顫。

此人正是涼州知府尹貞齊。

此刻他帶著一圈衙役緩緩包圍了鏢車,老者吩咐下人不要妄動,自己取出錢袋,上前討好:“您怎么在這里?”

尹貞齊看到他的好意,嘴角微微不屑,他徑直走過老者,來到鏢車前,問道:“車上裝的什么東西?”

“是一尊玉佛。”老者連忙道,“此人說是奉白將軍的命令,拿玉佛給相國祝壽。”

“祝壽?”尹貞齊淡淡道,“相國大人的生辰還沒到時候,怎么這么快就祝壽?你這箱子里該不會藏著什么別的東西吧?”

說罷,他圍繞箱子一圈,仔細觀察,突然瞥見角落里有一個兩指大小的缺口,他心中起疑,在箱子旁來會踱步。

“哪能呢?我們走鏢這么多年,一直都老老實實,怎么敢做別的事。”老者道。

“打開看看。”尹貞齊道。

“這封條都是剛貼的,如果現在打開,到時候那邊不認賬,我們就沒報酬了。”老者還在極力解釋,尹貞齊卻不耐煩道:“我讓你打開!”

“這……”老者為難地看了看眾人,但他深知民不與官斗,事已至此,只能冒著毀約賠錢的風險打開箱子。但在打開之前,他仍然想最后爭取一下。

“尹大人,這玉佛在相國大人收到前是不能打開的,萬一第一縷佛光沒照到相國大人,我們可擔待不起啊,求您看在相國他老人家的份上……”

他話還沒說完,尹貞齊卻抬手打斷他,只見他在箱子旁來回走動,而后附身將耳朵貼在箱子上,不多時,他淡淡一笑,招手示意,衙役得到命令,強行推開老者,狠狠一刀劈開鎖頭,打開箱子。

尹貞齊自信地看向箱子,卻不料一瞬間便傻了眼。

箱子里裝著的,只有一塊麻布包住的石頭。

“這……這是怎么回事?”老者道,“那人不是說這是玉佛嗎?”

大漢連忙搖頭,趕緊求饒道:“尹大人!我們實不知情啊,他只說是玉佛,我不知道他是戲弄我們,用石頭來騙我們啊。”

尹貞齊面色一冷,眼神示意左右,左右會意,將一個大夫押了上來,問道:“你不是說有兩個人來醫館把那個小女孩接走了嗎?”

“這……”大夫看著箱子,急忙辯解道,“尹大人,小民確實沒有撒謊啊,今早是有兩個人來接走了那個孩子,我也按照您的吩咐及時通報了,這件事我的徒弟們可以作證!”

“這也就是說,那個小女孩還沒有出城。”尹貞齊伸了個懶腰,目光看著不遠處的涼州城道:“欽差大人啊,我原以為您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沒想到您也這么狡猾。”

說罷,他轉身坐上馬車,臨走時吩咐道:“將涼州戒嚴,任何出城的人都要嚴格盤查,一旦發現可疑人物,迅速捉拿!”

“遵命!”衙役異口同聲,便隨著尹貞齊回了涼州。

另一邊,涼州城內。

一段時間前。

唐庭遠躲在拐角處,見一輛馬車帶著一隊衙役在鏢車出城后馬不停蹄地追趕,心中慶幸不已。

“還好唐大人臨機決斷,沒有讓小嬋真的進箱子,否則她現在可就落入敵手了。”裴承霖心中略有后怕,不禁對唐庭遠多了幾分敬佩。

“他們單獨把小嬋留下,說明報信的人不只有小嬋,還有醫館的人。”唐庭遠道,“所以我才臨時決定,用石頭代替小嬋,測一測那些大夫有沒有暗通衙門。”

“可是唐大人,如今我們把他們耍了一通,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涼州城定會馬上戒嚴。現在連醫館的大夫都是他們的人,我們還能去哪里?”裴承霖道。

唐庭遠思忖一陣,道:“現在想要救出那些孩子,找到白寤生的證據,或許只有一種人可以幫到我們。”

“誰?”裴承霖問道。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撞見楊天保的時候,躲在旁邊的那幾個叫花子嗎?”唐庭遠問道。

“記得,怎么了,他們能有什么辦法?”裴承霖道。

“天下丐幫,分南北二派。楊天保當初偷我錢袋子時用的就是他們北派丐幫的盜竊手法。”唐庭遠道,“如今楊天保被衙役抓捕,北派丐幫不會坐視不管,我想,他們近些日子也會有所行動。”

天下丐幫,分南北二派。北派丐幫以偷竊手法聞名天下,曾號稱只要是世上存在之物,就沒有他們偷不來的東西。而南派丐幫,則以騙術著稱,就算人們再有防備,只要著了他們的道,便永遠也出不來。

因此,在唐庭遠看來,丐幫這種手段繁多,沒有信譽,三教九流云集但內部卻異常團結的團體,白將軍是既看不上,也不會利用。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他們嗎?”裴承霖道。

“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回去看好小嬋。”唐庭遠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在他們面前,我不是什么欽差,你也不是大內侍衛。如果我們不小心招了他們的忌,他們是不會答應我們任何事的。”

“那好吧,大人你要注意安全,我和小嬋會等你回來。”裴承霖道。

二人當即分道而行,唐庭遠隨手在路邊攤位上買了一個面具戴上,便開始尋找當初那幾個乞丐。

他左轉右拐,終于在一條偏僻的街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幾個乞丐圍在一個火堆旁竊竊私語,其中一人見唐庭遠朝他們緩緩走來,連忙拍打同伴讓他們引起注意。

唐庭遠嘴角輕輕一彎,假裝沒看到他們徑直前行,待那乞丐與他擦肩而過時他立馬回身按住乞丐肩膀。突然間肩膀傳來的巨力讓乞丐大吃一驚,隨即痛得歪下半邊身子,大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一旁的乞丐見唐庭遠按住他們的同伴,紛紛面露兇光地圍上來。

“各位不要緊張,我并沒有打人。”唐庭遠看了一圈在場乞丐,淡淡道。

“你胡說!我們明明看到你動手打他,你是不是看我們叫花子不順眼,才故意欺負他的?”旁邊一個乞丐道。

“他偷了我的東西。”唐庭遠看著被他按住的乞丐,將他的左手緩緩舉起,道,“你們看看這是什么?”

眾人見那乞丐手上捏著一枚雙魚符玉佩,一時間說不出話,但乞丐中仍有人耍賴,喊道:“你憑什么說這玉佩是你的?”

“我勸你們還是好好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么。”唐庭遠道,“不識字的話,我可以念給你們聽。”

“哼!好大的口氣!我倒要來瞧瞧是什么玩意!”人群中一個乞丐一把奪過玉佩,只看了一眼便眼神慌亂,旁邊的乞丐心中疑慮,拿過玉佩看后也微有震驚。

“折柳莊?”乞丐道。

這枚雙魚符,正是當初段遙所賜。

“把玉佩還給他。”那乞丐似乎知曉得罪折柳莊的后果,他聽得一聲令,緩緩將玉佩還給唐庭遠,豈料唐庭遠卻道:“各位莫急,在下此番前來,是想見一見貴派的蛇頭。”

“相見我們的蛇頭?憑什么呢?”乞丐道,“我們北派丐幫與你們折柳莊平時井水不犯河水,你來我們這里不會是另有所圖吧?”

“實不相瞞,在下有一事,想請貴派的蛇頭相助。”唐庭遠道。

“你有事,跟我們有什么關系?”乞丐嘲笑道,“更何況你一上來就打傷我們的人,這是你們折柳莊求人的態度?”

“我這件事,也與你們有關。”唐庭遠道,“我希望你們能幫助我救一個人。”

“救誰?”乞丐道。

“楊天保。”唐庭遠淡淡一句,那乞丐眼神瞬間犀利,他道:“你認識楊天保?”

“怎么說呢,雖然他偷過我錢包,但我并不記恨他,因為他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唐庭遠道,“坦白來說,我不太看得上你們丐幫,因為你們的行事作風確實特立獨行。但楊天保是一個俠義之人,我不希望他有事。”

“哈哈哈!如今這世道,窮人有一口吃的就已經不錯了,更何況我們這樣的叫花子,能活著已經是萬幸,哪能跟你們蘇州的貴公子比呢?”乞丐大聲嘲笑,然后道,“楊天保我知道,那個十三歲的孩子,他從小流落街頭,是我們把他帶大的。最近這幾天都沒見他人。莫非你知道他的下落?”

“我知道。”唐庭遠道,“但更詳細的事情我需要和你們的蛇頭談。”

丐幫的南北二派,各有一位最高話事人,稱為龍頭,而龍頭之下,各省丐幫的最高話事人稱蛇頭。每五年,南北丐幫都會聚集在一起,選出統領兩派的龍頭,丐幫弟子稱其為龍王。目前統領兩派丐幫的是北龍王,但北龍王平日根本不見蹤影,上一次有人見到他在齊魯大地已是兩年以前的事情,如今更是難尋蹤跡。所以,各省丐幫的實際話事人便是如今的蛇頭。

那乞丐道:“就憑你三言兩語幾句話,就想見我們蛇頭,是不是太簡單了些?”

“那這樣如何呢?”唐庭遠丟過一個錢袋,淡淡問道,“我可先告訴你,時間不等人,耽誤了時辰,你們怕是只能給楊天保收尸。”

乞丐顛了顛份量,微微得意道:“行!就沖你這么講義氣,我也幫你一回。”他轉身對旁邊的乞丐道:“知會一聲,有位折柳莊的貴客要拜見蛇頭。”

旁邊的乞丐領了命轉身先行,那乞丐看了一眼唐庭遠,道:“貴公子,請隨我來吧。”

“有勞閣下帶路了。”唐庭遠環視四周,見無旁人,便跟著乞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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