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7章 獨人歸

  • 斷俠
  • 秦三子
  • 3457字
  • 2020-03-20 00:49:24

這是洪水過后的第三天。

就在山山村十里外的一個大鎮——

太平鎮內……

天山極東一帶在這數天之內,早因洪水肆虐而淪為一片水國,僅得這個太平鎮,因地勢遠較山山村等小村為高,且又四面環山,具備天然屏障的保護才能幸免。

也因而在那個不太平的年代里得了一個太平稱號。

故此,不少原居于極東一帶僥幸生還的災民,亦惟有舍棄仍浸于洪水下難以收拾的家園,紛紛逃往太平鎮,再由此鎮移徒各地。

一時之間,大大小小的災民盡充斥于鎮內之大街小巷,形同一列一列向前進發的乞丐,為數亦逾數成,蔚為……

奇觀?

不!

這怎可能算是賞心悅目的奇觀?

這原是神州子民代代受洪水為患的苦況與悲哀。

當中包含了無數骨肉分離的血和淚。

還有那數不清,淘不盡的辛酸!

這是災!真正的大災!

九州的子民因此又要狼狽一段時日。

吃不飽,穿不暖,啃樹皮,吃觀音土。

然而他們卻因此而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這一切是多么的可悲又可恨!

而造就這一切的是這該死的天,該死的社會!

這個世界引以為豪的大俠們又在何處?

又有幾位俠,幾位英雄豪杰會舍命搭救災民?

或許在大一統的社會中可能。

但在這里。

俠們爭名,奪利,掠權,攘財,求長生,問不死!

又有幾人為了蒼生而活!

這一切都是那么的蕭衰。

街角又翻起了北風。

凜涼的北風,永遠都像一個絕不留情的判官,不管迎風而來是貧是富,它都照吹無誤。

蹣跚地、垂頭喪氣地迸發著的災民,在不得溫飽之余,更是不住顫抖、瑟縮。

他們當中有些人,已兩天沒有東西下肚,更有些人染上了疫癥。

面對饑餓和疾病,大人們也還能夠勉強忍受,可憐孩子們……

“伏”的一聲,在蟻行著的災民當中又有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女童昏倒在地上……

“啊!花兒,你……怎樣了?你……別嚇娘親啊!”災民之中,一個中年婦人急忙抱起昏過了的女孩,一探她的鼻息,但覺她已氣若游絲,慌惶向周遭的災民高聲求救:“來人啊!我女兒染上了疫癥,又很久沒有東西吃了,請你們救救我……的孩子!請你們……做做好心……嗚……”

女人嚷到這里,已然泣不成聲,力竭聲嘶。

不少災民亦駐足圍觀,可是眾人只是黯然地面面相覷,他們自己染了疫癥的家人也“無藥可救”,根本愛莫能助!

就算是有些許食物也早已下肚或者存放隱秘,如今又哪里敢拿出來?

怕是不要命了吧。

誰又有能為力?

就在眾人呆立、手足無措地等候這枯瘦可憐的女孩離世之際,遽地,一條人影從另一堆災民中搶身而上,毫不猶豫,一掌便抵在女孩背門……

源源真氣立即自其掌心直向女孩體內貫注,可惜女孩已病入膏肓,她只是微睜細小的眼睛,看了看那個正使盡全身真氣欲救自己的人,感激地笑了笑,接著回望自己正傷痛欲絕的母親,虛弱地、喘息地道:“娘……娘……親,花兒。知道……你很疼我……”

話聲剛歇,女孩突然渾身一陣絕望的抽搐,雙腿一蹬,當場氣絕身亡!

適才的一句話,已是她衷心送給母親養育多年的遺言。

“花兒!花兒!你不要……丟下娘親一個人!哇……”

婦人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放聲痛哭,哭得異常凄厲,可是又有誰可以幫得了她?

沒有人!縱使是適才竭力搶救那女孩的人,他也不能!

這是命!

但見他正怔怔的看著那個女孩漸漸僵硬的尸體,看著那婦人哀痛欲絕的表情,雙目泛起一片凄愴之色。

人世間最悲哀的事,莫過于生離死別,他太有經驗,也太明白了!

他不忍再看下去,黯然轉身,一頭長發在呼呼的北風中朝天飛,仿佛是他對蒼天無言的怨……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莫予。

自把那群孩子安頓在太平鎮內一座古廟之后,莫予便立即折返狹道,希望能找回古云與白喃玨,哪怕是他們的尸體。

可惜縱然洪水已平復下來,他找遍鎮海大寺每個飄滿浮尸白首的角落,那兩人始終蹤影杳然。

唯一的結論,就是他們真的死了。

向來見不得愁苦之事喜歡落淚的莫予亦再沒有淚,只因淚已干。

茫茫天地,蒼蒼白野,在心灰意冷,漫無目的之下,他迷糊地隨著災民一直向前走。

他方才驚覺,原來竟有這樣多、如此多的災民!

這批逃難的災民少說也有數萬人,還不計那些堅決留于極東,矢志重建家園的人在內。

想不到一次天災,所帶來的摧毀竟是如此慘重。

簡直是毀天滅地般的災害1

這兩日來,因洪水所帶來的瘟疫已害了不少人命,而且,更有不少人活活餓死。

莫予終于知道,原來世人并非全只因江湖仇殺而死,原來世人也會餓死、病死、苦死,尤其是小孩子。

就像適才那個女孩,已經是……

“已經是第九百三十一個小孩死于瘟疫了。”莫予喃喃自語。

“不單只有這九百多個孩子因病而死,還有五百多個父母因把干糧留給子女們而餓斃……”語氣仍不免哽咽。

多日以來,他不斷在災民群中盡力營救,可惜盡管他力竭手倦,始終還是連半條小命也救不來。

原來什么帝九天徒弟,刀狂客兒子!

在災害面前,他竟是這般的無力!

他的痛心,已非他的表情所能表達,他終于是失去了表情。

死的雖非莫予的親人,然而眼見一具具大大小小的尸體,連半張把他們卷起來執葬的草席也沒有,只要莫予的體內還有半點血,他還是會去救的吧?

只是他空有一身的武功又有何用?這個時候,那些災民并不需要他的武功啊!

武功,并不可以充饑,也不能夠根治瘟疫,他們要的,是糧食和藥!

只有真金白銀,才可買來糧食與藥!

他第一次感到,“利”,原來是這般重要!

但,誰有如此雄厚的利和財富,可以賑濟這些數以萬計的災民?

答案只有一個!

一個他永遠不想去搭理的人!

終究還是得回去。

為了這天下蒼生!

也是為了那兩人。

莫予無言地點了點頭,做下了決定,眸子流露一股怏怏不樂之色。

因為,他心中正暗自為一個決定而躊躇,那是一個令他——異常為難的決定!

白喃玨蘇醒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清晨。

他甫張開眼睛,便發覺四周全是殘破不堪的墻壁,四周皆是石壁。

他原來已置身在一石屋之內。

他想坐起身子,瞧瞧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誰料甫一發力,便感到全身皆痛如刀割,他根本無法下床。

驀地,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兄弟,別太妄動!你全身筋脈盡皆爆裂,還有十多處骨節給撞脫了,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上一個月啊!”

話聲方歇,兩條虎背熊腰的粗豪漢子已從屋外步進。

白喃玨定定的看著這兩條漢子,一雙眼睛平素的冷意居然盡失,反流露一片迷惘,他茫然問:“你們……是誰?為何救我?”

其中一名漢子答:“我叫雄大,他叫雄二!”

漢子一指身畔較矮的漢子續道:“我兄弟倆在此地以狩獵為生,平日里也伐木賣點柴火,三日前,當我們上山狩獵時,發現你昏躺在山上,于是便把你救回來!”

那個雄二也插嘴道:“不錯!那時候你傷得很重,我們還以為你死定了,殊不知竟又會活過來。小兄弟你身體可真好!”

雄大道:“嗯!我們兩兄弟從見過一個人受了這樣重的傷,依然可以不死,而且……”

他說著一指白喃玨的額頭,問:“之前便有人救了你!你看是誰給你包扎的?”

白喃玨霎時間不明所以,只顧撫著包在額上的白煉。

雄二也道:“是呀!還有,小兄弟,你又叫什么名字?為何會昏倒在山上?”

名字?雖是如斯簡單的一個問題,白喃玨聞言卻臉色陡變。

什么名字?

他赫然發覺……

他竟然無法記起自己的名字,亦無法記起自己從何處來,將要回何處去!

他失憶了!

我是誰?

我來自哪里?

我要去往何處?

而這里,和洪水泛濫的極東,仿佛是兩個世界。

因為,這里還下著纏綿的雪……

偌大的帝天盟,在漫天的風雪下,看來一片死寂。

置于天下第一關兩旁的蒼松,似乎也有點兒倦意,只因他也等得太倦了。

帝九天正坐于關前,厚藏和木石石亦分別站于其左右,木石石更持著傘子為帝九天擋著風雪。

他們在等。

整個帝天盟都在等,等著三個人的回歸。

半個月的限期已至,此刻更是第十五個黃昏。

只要眼前的夕陽消逝,大家都不用再等了。

厚藏開始有點急躁,低聲琢磨:“怎會呢?風師弟絕不應是言而無信的人……”

木石石不屑地道:“誰知道啊?也許他臉上的純真,只是一場愚弄我們的戲!”

厚藏辯道:“不會的!即使他和古云如此,云師弟也應回來交代,我只怕他們三人遇上了意外……”

木石石道:“我看未必!別忘記白公子與幫主所立的賭約,他可能早已畏罪潛逃了!”

二人雖你一言我一語,然而帝九天始終不發一言。

他不需要言語便已知曉了答案!

因為,答案已冉冉出現在天下第一關的梯階之上。

在此最后一刻,莫予終于及時回來了。

帝九天雙目綻放一股豪光,他這才咧嘴笑道:“你果然守信回來了,好得很!”

跟著橫眼一瞄正低著頭的莫予,道:“喃玨呢?”

他竟是絲毫沒有在意古云!

莫予并沒有即時回答,他只是翹首凝視帝九天。

但是他一雙眼睛內的悲痛之色,似乎已告訴了帝九天一切端倪。

帝九天簡直難以置信,笑容僵住,他在人前第一次如此錯愕:“難……難道……”

其實,他也不用再“難道什么”了,莫予已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厚藏與木石石見之亦霍然變色。

想不到三人此行的結果,不單出乎他倆意料之外,也出乎帝九天意料之外!

真是一個異常震撼的結局!

三人行,一人歸!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临泉县| 剑河县| 济阳县| 同仁县| 铁岭市| 吉水县| 正镶白旗| 宁海县| 饶阳县| 岳普湖县| 黎平县| 塘沽区| 兴义市| 滁州市| 乌鲁木齐市| 阿坝县| 定襄县| 孝昌县| 曲阳县| 萍乡市| 班戈县| 收藏| 梨树县| 老河口市| 稻城县| 西吉县| 淮安市| 余干县| 繁昌县| 兖州市| 象山县| 黑龙江省| 汪清县| 定边县| 南召县| 嫩江县| 南汇区| 门头沟区| 耿马| 曲麻莱县| 湟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