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車府,浮夢居
蓮玉回到府內(nèi)后,推開門,一個身穿玄衣的男人正拿著酒壺仰頭喝著酒,高坐于臺,蓮玉擰起俊眉,坐在一側(cè)說道:“大白天的,你倒是會醉生夢死。”
“人生得意須盡歡,若是不把握僅限的美好時光,生活怎么瀟灑自在?”男人搖晃酒杯慢悠悠地說道。
蓮玉冷冷一笑道:“難為你如此瀟灑自在的日子里,能有閑暇跑我這兒來。”
“嘖嘖嘖……”男人有些不滿意道:“顏卿,你對我實在是太無情了。”
“蘇門主不是一向以無情著稱?”蓮玉好看的眼眸若有似無地瞟蘇晟一眼。
蘇晟單腿跨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酒壺,滿是怨懟:“段凌風尋愛,顧云尚閉門思過,楚少羽忙著奪家主之位,劉云軒又去幫著楚少羽,這浮夢居這般無聊冷清,我也是怕你一個人太寂寞了,怎么料你竟如此對我?”
一個下人端著熱氣騰騰的茶放在蓮玉的右側(cè),蓮玉抬手輕輕一揮,下人便下去了,他端起茶杯笑了笑道:“這么些年我都是一個人冷清慣了,就憑蘇門主這樣的說辭,不足以令我信服。”
“你這是非要和我作對?”蘇晟臉色微沉,似乎是因為蓮玉說破了他的用心。
“你與雷侯之間這般不清不楚,很難讓人再相信。”蓮玉一語中的道。
蘇晟微怔,他當日不過是去找一下曾經(jīng)睥睨天下的季云深,如今的玄嗔大師的麻煩,旁人不了解,難道就連蓮玉也……
“你這么不相信我?”蘇晟有些受傷地問道。
蓮玉放下茶杯,說道:“相不相信,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說的什么狗屁?!”蘇晟有些生氣地拍著桌子道:“這些年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胡鬧,如今段凌風想要保住一個辰皎罷了,你就非得要讓他去造反?”
“你還不明白?他這么多年都沒想過恢復(fù)武功,雖然我不愿意承認,但如果以辰皎為契機,說不定他能夠想明白,只是一個葉榆段氏根本不足以保住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蓮玉語氣平靜地說道。
蘇晟忽而冷靜下來,說實話,云國本來就是段家的,沒有段家,小小的津沽厲家根本不足以坐上云國一國之主的寶座,若非厲家自己做的太過分,恐怕蓮玉也不至如此。
“可有沒有想過,他若是有辦法呢?”蘇晟問道。
“那并不在我的范疇之內(nèi),段凌風肯為辰皎豁出性命,那辰皎呢?的確,她在一些事情上,一直保護著段凌風,但不足以讓她拼命,更加沒有做段氏主母的資格。”蓮玉說的義正言辭。
蘇晟從腰間抽出折扇,展開輕輕搖著,笑道:“原來你是想試探辰皎的主母資格。”
“這么多年,他都不曾對一個女人上過心,只有辰皎的出現(xiàn),或許這有可能是他的劫數(shù),也可能是他的幸運,如果我再去反對他的作為,說不定會令他生厭。”蓮玉苦笑道。
“但我收到的消息是他們在燕京可受了不少的罪哦?”蘇晟別有用心地說道。
蓮玉拿起身邊的茶杯,輕輕吹著熱氣,細細允了口,道:“這劉云軒送來的金鑲玉果然不同凡響。”
蘇晟淡淡一笑,越是不表態(tài),越代表他內(nèi)力的焦慮,不過這么多年來在云國之主的身邊打轉(zhuǎn),倒是學會了一套不明所以。
“我那小徒弟明面上做的太明顯了,你倒是沒怎么好好地教導(dǎo),若是換作我啊,這小子會更加好玩。”蘇晟笑道。
“能做的,該做的,已經(jīng)做完了,接下來就只能看他們自己的了,只靜等兩日,就看回來的就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了。”蓮玉對著蘇晟以茶帶酒敬了一下。
蘇晟也端起酒杯,兩人相視,此在不言中。
沈玉虎特意安排了一處僻靜的院落給司瓊住下,已經(jīng)過去五日,沈玉虎也有些著急,他來到司瓊的院落,只見司瓊正在院中不厭其煩地撿著落花,他搖著羽扇走過去,一雙紅色的長靴映入司瓊的眼簾,她抬起頭,看著沈玉虎,將手中的落花細致地放進身側(cè)的竹簍里,起身走向庭院中的桌子。
“坐吧。”司瓊客氣地向沈玉虎說道。
“你該知道我的來意吧?”沈玉虎直接說道。
司瓊輕輕點頭。
“如今,你還認為厲睿淵會答應(yīng)你的要求?”沈玉虎直覺厲睿淵不會答應(yīng)。
“不是還有兩日?”司瓊神色十分篤定。
“有區(qū)別嗎?”沈玉虎停下手中的羽扇,鄭重地看著她。
司瓊纖手捻起竹簍里的落花,說道:“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厲睿淵?”
“若是……”沈玉虎拖長聲音,看著她道:“我兩個都不相信呢?”
司瓊莞爾一笑:“沈門主又何須前來?”
“相比之下,你比厲睿淵要可靠很多。”沈玉虎緩緩說道。
“那我是不是該感謝沈門主的信任?”司瓊笑問道。
沈玉虎一愣,隨即嘆了一口氣:“你怎么就一點也不著急?”
“這就得看他是以兒子的性命為先,還是以自己的面子為主要前提了。”司瓊說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傳召你入宮的話,就是他答應(yīng)了你的要求?”沈玉虎問道。
司瓊點點頭。
“秦沐宛是他的軟肋,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幽禁秦沐宛,雖然此事知道的人盡數(shù)被各種名目處決,但還是讓我查出了蛛絲馬跡,可見他對秦沐宛是多么的深情厚愛。”沈玉虎繼續(xù)輕輕地揮起了羽扇。
司瓊冷笑著:“深情厚愛?深宮中多的是愛慕他,仰慕他的女人,而困著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才是可悲的。”
“難道秦沐宛從來沒有對厲睿淵動過一絲真情?”沈玉虎不以為然道。
傳聞中秦沐宛初入宮廷時,榮寵于身,淹沒了宮里的任何一人,甚至她要天上的星星,厲睿淵都會想法設(shè)法地去幫她摘下來,難道這女人從來沒有動過一絲念頭嗎?
“若是說她入宮就非她所愿?”司瓊望向沈玉虎。
沈玉虎愣了一下,說道:“她的身份是個江湖人士,按照你的說法,她是迫不得已的話,又會是誰從中刻意安排的?”
“這個……”司瓊想了想,手中捻著的花瓣被掰成了兩瓣,道:“還是有勞沈門主仔細地查一查了。”
“都是將近二十年的事情了,知道的人也盡數(shù)被斬盡殺絕,你倒是很看得起我!”沈玉虎苦笑著說道。
司瓊笑道:“我想不到午后,咸陽殿就該傳來消息了吧。”
“聽說厲睿淵召見了大監(jiān)蓮玉,只談了兩句,大監(jiān)就回府了。”沈玉虎一直派人觀察著咸陽殿的一舉一動。
“是該如此,他要是一點動靜也無,倒顯得冷血無情了。”司瓊笑得有些詭異道。
沈玉虎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起身要走時,司瓊突然問道:“就要走了?”
“這都沒有消息,我待在這里也不合規(guī)矩啊!”沈玉虎攤開雙手道。
“不如在這兒稍等片刻,幾近正午,我說過不出午后定有消息。”司瓊認真說道。
沈玉虎看著她如此氣定神閑,想了想,又坐了下來,司瓊命人端來了茶點,兩人在庭院中小坐片刻。
“你和那辰皎到底是過命的交情,竟然讓你這般逼迫厲睿淵。”沈玉虎嘴角勾勒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司瓊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
“你不像是個會顧及他人生死的,為一個辰皎,值得嗎?”沈玉虎問道。
司瓊?cè)粲兴嫉溃骸熬彤斒俏医o她的一個解釋吧。”
“你和她似乎有很深的誤會?”沈玉虎下了一個結(jié)論。
司瓊沒有反駁,也不知如何反駁。
“其實,辰皎的生死不難救,段凌風對她似乎很好,以他的家世背景,厲家不會不給三分薄面,你這么做只能讓厲睿淵覺得辰太傅有個強大幕后指使。”沈玉虎幽幽說道。
“段凌風……”司瓊重復(fù)念著這個名字,想到在靈渠山莊那次,她小試段凌風的武功,卻發(fā)現(xiàn)他竟真的毫無內(nèi)力,僅靠輕功救命,辰皎為他竟然能夠拼命守護,這個男人長得極好,家世背景也相當不錯,但辰皎,她不容許辰皎為這樣的人賣命。
“你是覺得段凌風不夠資格?”沈玉虎倒是覺得司瓊有些小題大做,葉榆段氏放在什么地方都是響當當?shù)拿^,保不了辰太傅,一個辰皎肯定是綽綽有余,雖然到段凌風這一代失了武功,但段氏名門望族,稍稍咳嗽一聲都會有人蜂擁而至,根本不用擔心辰皎的安危。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么背景,但辰皎這件事上,他也是無法相救的,若是如此,他又怎會失了武功?”司瓊早就聽說段凌風十二歲武功修為已達天境,卻在一夜之間又失了一身武學,一代戰(zhàn)神就此隕落,毫無實權(quán)可言,他又拿什么來保證辰皎的安危。
沈玉虎深深地望著她,一只白鴿闖進院落,司瓊衣袖輕輕一揮,白鴿順勢落入她的手中,她輕輕挑開綁在白鴿腳上的竹簽,從中抽出一張字條,臉上帶著不明深意地笑容。
司瓊起身,沈玉虎不解地看著她:“去哪?”
“皇城,咸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