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亦不惡，益重父女情。

辰皎在閨房中已悶了五日。窗外雨打芭蕉，檐下風鈴叮咚，她卻無心欣賞。纖纖玉指將案上的海棠花瓣一片片撕碎，嫣紅的花汁染紅了指尖，猶如點點血跡。那日在醉生夢死與蘇晟的對話，如附骨之疽般縈繞心頭。

“砰——“

掌風驟起，整扇雕花木門應聲碎裂。木屑紛飛中，江筱寧心疼地看著滿地殘骸，輕嘆道：“這門可是上好的紫檀木...“

院中三人聞聲抬頭。蘇晟斜倚石桌，吹了聲悠長的口哨，眼中邪氣流轉。劉云軒被揚起的灰塵嗆得連連咳嗽，手中金算盤叮當作響。東方陽炎則如臨大敵，右手始終按在腰間，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計心瑤眼前一亮，一個箭步上前，紅衣翻飛如蝶：“小子，報上名來！“

蘇晟笑著按住東方陽炎的肩膀：“姑娘們好酒好菜招待，總不會要取我等性命吧？“

“廢話！“戚非非冷笑，“說不定是斷頭飯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蘇晟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目光在三位女子身上流轉，“特別是三位這樣的絕色...“

“無恥！“計心瑤柳眉倒豎。

辰皎緩步上前，裙裾掃過滿地木屑。蘇晟眼前一亮，挑眉道：“你就是段凌風的軟肋？“

“去而復返，意欲何為？“辰皎不答反問。

蘇晟眼中精光一閃。這女子竟知他們去而復返？看來段凌風對她果然毫無保留。

氣氛驟然緊張。劉云軒連忙打圓場：“諸位姑娘，我們當真只是來尋個樂子...“

“保州首富劉云軒，“辰皎冷笑，“鐵公雞也會賭場揮金？“

劉云軒訕笑拱手，腰間玉佩叮咚作響。東方陽炎卻已按捺不住，腰間寒光隱現。

“我沒耐心猜謎。“辰皎眸中殺意驟起，袖中銀針若隱若現。

蘇晟忽然湊近，在她耳畔輕語：“若段凌風要造反，你可會助他？“

“他不會。“辰皎斬釘截鐵。

“這么信任？“蘇晟笑容漸冷，“可惜你現在還不是我對手。“

“試試？“辰皎忽然展顏一笑，玉臂環上他脖頸。在旁人看來，這分明是調情姿態。

蘇晟身子一僵。只聽她輕聲道：“你是第一個對我無動于衷的男人。“

突然推開蘇晟，辰皎冷笑道：“你故意在賭場鬧事，引我出面。帶著劉云軒，是因知曉他與筱寧舊怨。這少年...“她瞥向東方陽炎，“腰間必是神兵利器，你早有準備。“

劉云軒聞言色變，仔細端詳江筱寧，忽然如遭雷擊。東方陽炎則漲紅了臉——他堂堂十九歲男兒，竟被稱作“少年“！

“精彩！“蘇晟撫掌大笑，“難怪段凌風對你...“

“住口！“戚非非護在辰皎身前，“我家小姐豈是你能覬覦的？“

話音未落，計心瑤已如黃雀掠空。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東方陽炎腰間的落月弓已在她手中。

“不過如此。“計心瑤隨手將弓擲還。東方陽炎怒極，三箭連發。第一箭被計心瑤凌空截斷；第二箭擦著她鬢角射入墻壁；第三箭直取心口時，辰皎袖中橙光暴漲，箭矢瞬間化為齏粉。

“好箭法。“辰皎冷聲道。東方陽炎傲然收弓，眼中卻閃過一絲忌憚。

蘇晟假意呵斥徒弟，轉向虛弱的計心瑤：“姑娘海涵。“

“卑鄙！“戚非非怒斥。

劉云軒聳肩：“我們本就不是名門正派。“

待三女離去，蘇晟臉色驟變：“走！“東方陽炎不服：“她搶我弓...“

“蠢貨！“劉云軒折扇敲在他頭上，“那辰皎方才顯露的，分明是玄境上品修為！“

......

回憶漸散，辰皎看著滿桌殘紅。蘇晟一行突然現身京城，又刻意接近自己，必有所圖。那個叫東方陽炎的少年，箭術確實了得...

“小姐！“老管家顫巍巍的聲音打斷思緒，“老爺請您去書房。“

辰皎整了整衣裙。穿過回廊時，秋雨打濕了她的繡鞋。書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換上明媚笑容：“父親。“

辰奕寒頭也不抬，只“嗯“了一聲。辰皎垂手而立，看著父親斑白的鬢角。良久，忽聞父親問道：“可想見你娘親的模樣？“

辰皎心頭一震。前世今生，母親對她而言都如鏡花水月。

“過來。“辰奕寒鋪開宣紙，“為父為你畫來。“

筆鋒蘸墨，在紙上暈開一片氤氳。辰皎看著父親顫抖的手，忽然發現這個曾經叱咤風云的男人，如今連筆都握不穩了。

窗外雨聲漸密，掩蓋了父女二人的呼吸。辰皎看著紙上漸漸成型的容顏，忽然覺得，這個從未謀面的母親，眉眼間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