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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劍冢篇

璟珩侯府的書房,籠罩在一片壓抑的、令人心悸的昏暗之中。窗外,夏日的暴雨傾盆而下,密集的雨線如同天河的閘口被強行撕開,狂暴地沖刷著精致的檐瓦,砸在地上,激起迷蒙的水霧,也濺濕了窗欞。嘩啦啦的聲響充斥耳膜,帶著一種無休無止、令人煩躁的轟鳴。天空被濃得化不開的鉛灰色陰云嚴絲合縫地籠罩著,烏沉沉的巨獸般低伏在城市上方,翻滾涌動間,不時有慘白而猙獰的電光撕裂云層,伴隨著沉悶到足以撼動大地的滾雷,仿佛蒼穹內部囚禁著一頭狂躁的惡獸,正隨時準備破籠而出,降下毀滅。

這窒息般的陰暗與狂暴,與站在窗前的顧鵬澤此刻的心境別無二致。

他身著一襲玄墨色的寬大長袍,身形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郁。修長而有力的手指間,一串深褐色、油潤發亮的檀木手串正被緩慢而穩定地捻動摩挲著。每一顆圓珠在他指尖劃過都帶著一種刻意的規律,仿佛在壓制著某種即將失控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眉頭緊鎖如刀刻,深邃的眼眸透過半開的窗扉,死死凝視著外面那一片翻騰的混沌。視線并非聚焦于眼前的雨簾,而是穿透雨幕,死死釘在遙遠天際那片最為厚重、電閃雷鳴最是狂暴的、如同巨碗倒扣的猙獰云團之上!

那云團內部醞釀的光芒和咆哮的雷鳴,就是他內心翻江倒海的殺意、焦躁、以及那等待獵物落入網中前的、近乎殘忍的耐心!一個微妙的、足以引爆一切的契機,已在電閃雷鳴之中若隱若現!

“吱呀——”書房沉重的雕花木門被無聲推開,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悄然走入,步履沉穩,帶著一股內斂的殺氣。是趙子寰。他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并不達眼底深處,反而襯得他那雙鷹目更為銳利冷冽。

他走到顧鵬澤身后幾步之遙站定,姿態恭謹卻不卑微,鄭重地躬身行禮,聲音清晰平緩:“三哥!”

顧鵬澤身形未動,目光依舊如同被釘死在窗外那片翻滾著毀滅之力的天空之上。冰冷的雨水裹挾著濕冷的空氣灌入室內,將他玄色袍角輕輕拂動,他卻恍若未覺。只是唇瓣微微掀開一道縫隙,聲音不高,卻如同從九幽寒冰中刮出,帶著穿透雨幕的鋒利:“事情……辦好了?”

趙子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沉聲應道:“已辦妥。”他頓了頓,繼續道:“按您的吩咐,人……已經‘送’過去了。”他省去了所有的細節,但彼此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那個被云蘭折磨、名為蘇雅的工具人,正如同誘餌,被精準地放置在了某個預設的陷阱位置。

顧鵬澤的眼角肌肉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目光終于從那片壓抑的天空緩緩收回,轉向書案上一卷攤開的、描繪著云國各勢力分布的地圖。他沒有回頭,背對著趙子寰,聲音依舊冰冷:“厲云帆……那邊……可有什么異動?起疑了么?”這是他最關心的環節。那柄用來割肉的刀,是否足夠警覺?

趙子寰直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篤定:“暫時沒有明顯的動作。”他分析道,“人是以他手下處理‘私貨’的渠道暗中轉移過去的,路線復雜,人亦昏迷。云蘭在‘天煞玄魔宮’里聲名狼藉,抓個囚禁女子折磨取樂,在她身上……太尋常不過。厲云帆即便查,線索也只會指向云蘭,指向白祁的骯臟老巢。不會輕易聯想到我們這條暗線。”

“尋常?”顧鵬澤捻動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頓,發出一聲極其微小的嗤笑,隨即又恢復轉動,“呵……”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蘊藏著深深的疑慮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一年了……”“整整一年零七個月又三天了……”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念珠!圓潤的檀木珠子在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那壓抑在平靜語調之下的巨大風暴似乎要破體而出!“辰皎在南國如同泥牛入海!本王派了多少精銳,動用了多少埋在四海的‘眼睛’,甚至不惜……”他微微側過頭,讓窗外一道慘白的電光恰好照亮了他下頜緊繃的線條,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針:“重金買通西漠的‘千面鷂子’,結果呢?!都是無!功!而!返!的廢物報告!!!”他猛地將緊攥的念珠砸向桌面!“啪”的一聲脆響在雨聲中格外刺耳!“不僅本王這里!段凌風那頭看似沉穩實則心焦如焚的獅子……”顧鵬澤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也一樣!整個云國的密探、情報網,幾乎被倒過來篩了幾遍!辰皎,就像是被人間徹底抹去了痕跡!蒸發了!!!”“唯一的線索……”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眼中寒光更盛,“來自妖帝白祁,是他輾轉反側,最終遞出的消息,直指厲云帆!”“是她失蹤前最后見過的人之一!!!”

這個消息,如同一枚深海炸彈,投入了顧鵬澤本就如寒潭般的心湖!那時他驚怒交加,厲云帆?!那個以商人身份游走各國、實則心機深沉到令人忌憚的厲云帆!他對辰皎做了什么?!辰皎是生是死?!她現在在哪里?!

急怒之下,他立刻傳訊追問白祁!試圖挖出更多情報!然而……結果如同石沉大海!派去的信使、發出的密函,猶如投入了無盡深淵,再無一絲回音!白祁也徹底沉寂了下去!白祁……厲云帆……這兩條線頭擰在一起,讓他嗅到了極其危險、極其骯臟的氣息!

“不能再被動……”顧鵬澤眼中閃過狠戾的光芒。他強壓下即刻與厲云帆翻臉的沖動,選擇了更陰險、也更有效的策略——潛伏、偵查!如同最耐心的蜘蛛,他在白祁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老巢——“天煞玄魔宮”——布下了最精銳的眼線!如同將一根最細、最不易察覺的探針,刺入了那座蠕動著黑暗的龐大組織肌體之中!

“果然……”顧鵬澤的聲音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功夫不負苦心人,潛伏的‘釘子’,帶回了一條有意思的‘絲線’,那夢秋瑩的入室弟子叫云蘭的蛇蝎,近一年多來,與厲云帆的會面過從甚密!”他轉過頭,終于正眼看向趙子寰,那眼神銳利如刀,能洞穿人心!“這意味著,夢秋瑩也與厲云帆合謀了嗎?”他問出這個問題時,眼中并無期待,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

趙子寰迎著他的目光,緩緩搖頭:“回三哥,根據多方刺探,特別是對夢秋瑩行蹤的嚴密監控,她本人似乎對此并不知情,甚至可能毫不知曉云蘭私下的勾當。但……”他加重了語氣,眼神也變得異常凝重:“有一點可以確認無疑,辰皎失蹤前真正接觸過的夢秋瑩……”“絕!對!是一個!這一點已被多方佐證!毫無疑問!所以……”趙子寰得出結論,“無論云蘭是否受夢秋瑩指使,夢秋瑩在這件事上必然知道些什么!!她就算不是主謀,也必定是……關鍵的知情人!”

顧鵬澤緩緩點頭,將趙子寰查證的情報與自己的判斷重合。“不錯……”他再次看向窗外翻滾的、蘊藏著狂暴雷電的云團。手串雖已被他攥著按在書案上,不再捻動,但心中的殺機卻如那云中醞釀的電光,越發熾烈。“于是,便有了下一步,盯著那個自作聰明的云蘭順藤,摸瓜,果然……”顧鵬澤的嘴角扯起一抹冰冷刻骨的弧度:“這條瘋蛇,又抓住了一個獵物,一個聲稱是…辰皎身邊很重要的人……”

他猛然轉回頭,目光如同淬火的鋼錐,死死釘在趙子寰臉上:“本王了解辰皎!就像了解自己指間的這串珠子!她表面冷酷無情,算計深沉,視權柄如生命,但骨子里…卻是個愚!蠢!到極!致!的重!情!護!短!之人!”顧鵬澤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極其強烈的情緒,混合著憎恨、不屑、以及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雜!“還記得嗎?在那個魔鬼營那些所謂與她身份毫不相干,只是被當作誘餌的戰俘,區區幾個下賤胚子的命!甚至不過是場逼真的演習!就能讓她,明知是九死一生,明知可能是個陷阱,也要義!無!反!顧!如同飛蛾撲火,也要回去!!!她那時甚至抱著…要與本侯……同歸于盡的……想法!!!!”顧鵬澤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后那幾個字!拳頭重重地砸在堅硬的檀木書案上!“砰”的一聲巨響!那不僅僅是憤怒,更是一種被輕視、被一種愚蠢勇氣冒犯的暴戾!“本侯那時真想……當場就碾碎她!!!”

他猛地吸了幾口冰冷的、帶著水汽的空氣,胸膛劇烈起伏,試圖平復那份幾乎沖垮理智的強烈情緒。過了好一會兒,那沸騰翻涌的暴戾才被強行壓下。

“可是……現在呢?”他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冰冷的迷茫與……一絲極其隱晦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懼?“她消失了,無聲無息,一年有余,杳無音信,連自己如此重視的手下,落入如此絕境,遭受云蘭那般比死還殘酷千倍萬倍的……折磨!!都……無!動!于!衷!?”顧鵬澤死死盯著趙子寰,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燃燒著焦躁、不解和巨大的懷疑!“這…絕不像她的做派!她不可能不在乎!那為何……一絲消息都沒有?!為何一點動靜……都沒出現?!”顧鵬澤的聲音越來越冷,那被強壓下去的恐懼如同冰水,緩緩滲入骨髓:“她……是力不從心……還是…她……”那個可怕的念頭再次不可抑止地冒出,“真的……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話音剛落!“轟隆——!!!”一道前所未有、亮如白晝的恐怖閃電,如同開天巨斧,猛地劈開了璟珩侯府上空那最為濃重的云團!瞬間照亮了整個雨幕滂沱的書房,也將顧鵬澤那張驟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臉映照得一片慘白!緊接著!是一聲幾乎要震塌房屋的炸雷!在頭頂猛然爆開!震得書房窗欞嗡嗡作響!桌上的茶盞都劇烈跳動了一下!巨大的聲響仿佛是上天對他那個可怕疑問的…回應?!

“三哥!”趙子寰也被這突如其來、如同天怒般的電閃雷鳴驚得渾身一凜!看到顧鵬澤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他下意識出聲,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他自己都不愿深思的顫音。他有怨恨!有不甘!有對辰皎近乎病態的、強烈到扭曲的占有欲!他恨辰皎的忽視,恨她的冷酷,恨她從未把他放在眼里!他甚至想找到她,將她囚禁起來,讓她眼中只剩下自己!可是……死?他從未!從未想象過這種可能!更不敢去想!如果辰皎真的已經……不在了……那他費盡心思布的局……他所有的不甘、怨恨、嫉妒、扭曲的愛意……還有顧鵬澤那焚天的怒火和復仇的執念……這一切……又還有什么意義?!豈不是……一場徹頭徹尾……荒謬絕倫的……笑話?!!

“辰皎她……”趙子寰喉嚨發干,聲音艱澀無比,“…絕不可能!”他像是在反駁顧鵬澤,更像是在堅定地告訴自己,“她的命……從來都比磐石還硬!”他死死將那個“死”字扼殺在腦海深處!那個字,光是閃過念頭,都讓他感到一種滅頂般的恐慌和茫然。

顧鵬澤在劇烈的雷聲之后,陷入了短暫的死寂。慘白的電光在他眼中殘留的光斑逐漸散去,只余下更深的幽暗。他看著趙子寰眼中那幾乎噴薄而出的不信與慌亂,沉默了幾息。“你也…不信…是么?”顧鵬澤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可她這反常的冷靜’、‘不在乎’……又作何解釋?她苦心孤詣多年,步步為營…機關算盡…鋪墊了如此龐大的局勢,僅僅就是為了光復那個早已化作歷史煙塵的燕國?!!”他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仿佛要穿透重重雨幕和時空:“不!本王覺得她的野心,她的目標……遠不止于此!”

心中的驚懼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被翻滾的權欲和不甘的執念壓下!他不允許自己沉浸在那個可怖的猜想中!辰皎不會死!她那樣的人,絕不會輕易死去!她一定是躲在暗處,策劃著更龐大、更危險的棋局!他不能亂!這場棋局,他必須贏!必須將她揪出來!讓她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顧鵬澤猛地一揮手,仿佛要揮開空中彌漫的雨氣和所有令人不安的念頭,聲音恢復了上位者的冰冷和威壓:“行了!”“看好那個蘇雅,別讓她輕易死掉了,中了‘情花引’這天下能讓她擺脫,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那蝕骨焚心的欲念……”顧鵬澤的眼神如同深淵寒潭,“除了死,唯有最原始的…宣泄!她逃不掉這烙印,會陪她……至死方休!”這是他對云蘭惡毒手段的了解,也是對辰皎可能感知到的痛苦的精準預判。一顆扭曲的棋子,要放在最適合它的位置上。

趙子寰心神領會,眼中也閃過一絲病態的寒意,躬身道:“我明白!定會派人嚴加看守!”

“下去吧!”顧鵬澤背過身,不再看他,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風雨交加、雷電肆虐的天地。他的背影如同一座積蓄著巖漿的沉默火山,壓抑著毀滅性的能量。

趙子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無聲地行了一禮,轉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在小心翼翼關上房門、隔絕外面風雨的最后瞬間,趙子寰的眼角余光,瞥見了書案上那串被顧鵬澤攥得緊緊的、油亮冰涼的檀木念珠……

珠子,不知何時……又開始了緩慢、卻異常穩定而規律的…轉動。

而那轉動念珠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與窗外明滅不定的電光交織下,如同深淵巨獸的低語,清晰地傳遞著他無聲的宣告:

‘辰皎,你這毒蛇般狡詐,磐石般堅硬的命,‘怎會……如此輕易就死了?!!本王絕不信!也絕不……允!許!我們的賬從魔鬼營的烈火開始,到如今…豈能由你來宣告提前散場?!’本王的血仇!本王的憤怒!本王的……不甘!遠未清算!就算你躲到九幽之下,本王也要……將你撕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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