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京城西北的荒野深處，瘴氣如活物般在叢林中游走。一條泛著腥臭味的小河蜿蜒流過，河水呈現出不祥的暗紅色，河岸邊的石碑上刻著“天煞玄魔宮“五個猙獰大字，字縫里滲著血一般的暗紅苔蘚。

偏殿內，燭火搖曳，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在石壁上。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回蕩在空曠的殿堂。沐萱靈整個人被扇得踉蹌幾步，撞在青銅燈臺上，燈油潑灑，在她華貴的裙擺上燒出幾個焦黑的洞。

“賤人！誰準你對辰皎動手的？“白祁眼中閃爍著妖異的紫光，俊美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你那點齷齪心思，當本座看不出來？“

沐萱靈捂著迅速腫起的左臉，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她抬起頭，眼中的怨毒如有實質，卻在接觸到白祁目光的瞬間強行壓下，換上一副委屈神色：“妖帝明鑒，屬下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白祁一把掐住她纖細的脖頸，將她提離地面，“奉誰的命？侯爺要的是活著的辰皎，不是一具被'剎那芳華'腐蝕的爛肉！“

沐萱靈雙腳離地，呼吸困難，卻仍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屬下...知錯...“

白祁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冷笑一聲，松手任她跌落在地：“當日若不是本座，你早就身首異處，哪輪得到你今天在這里耍心眼？“

沐萱靈趴在地上劇烈咳嗽，精心梳理的發髻散亂不堪，幾縷黑發黏在汗濕的額頭上。她低著頭，不讓白祁看見自己眼中翻騰的恨意——比起夢秋瑩和辰皎，眼前這個男人才是最令她作嘔的存在。

記憶如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半年前，她被白祁從刑場上救下，本以為逃出生天，卻不知是墮入了更深的煉獄。在這座陰森的妖宮里，她被迫學習青樓妓子的媚術，用珍視的貞操換取情報；又按照白祁的指示，用那些下流手段去勾引夢秋瑩的二弟子云蘭...

“呵...“沐萱靈自嘲地勾起唇角。多么諷刺，曾經高高在上的沐家大小姐，如今卻要像個娼妓一樣出賣身體。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辰皎！

白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易看穿她心中所想：“不服？“

沐萱靈立刻收斂心神，伏低身子：“屬下不敢。“

“記住，再敢輕舉妄動，本座也保不住你。“白祁用腳尖抬起她的下巴，“侯爺的手段，你應該清楚。“

沐萱靈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她當然清楚——那個從未露面的“侯爺“，連白祁這樣的妖帝都俯首稱臣。更可怕的是，白祁并非段凌風的手下，甚至不是合作關系，他們背后站著同一個更恐怖的存在。

而那個存在，似乎對辰皎有著非同尋常的興趣...

想到這里，沐萱靈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辰皎，那個曾經美得令日月失色的女人，如今已經面目全非，變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最可笑的是，段凌風親手殺了她，卻沒能認出那個“怪物“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辰皎！

“哈哈哈...“沐萱靈在心底瘋狂大笑。那個高高在上的攝政皇，看到辰皎腐爛的臉時那嫌惡的表情，簡直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滑稽的場景！

白祁皺眉看著沐萱靈臉上變幻的表情，從怨恨到扭曲再到近乎癲狂的喜悅，不禁暗自警惕——這女人的嫉妒心已經將她徹底腐蝕，變成了一條隨時可能反噬的毒蛇。

“滾吧。“白祁甩袖轉身，“記住，沒有下次。“

沐萱靈艱難地爬起來，恭敬行禮：“屬下謹記。“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白祁又補充道：“夢秋瑩已經起疑，日后行事小心些。“

沐萱靈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平靜：“是。“

待沐萱靈的腳步聲遠去，偏殿內陷入短暫的寂靜。忽然，屏風后傳來輕輕的鼓掌聲。

“精彩，真是精彩。“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緩步走出，“妖帝訓人的手段，令本王嘆為觀止。“

白祁頭也不回，聲音冰冷：“這就是你認為可以助侯爺完成大業的人？一個被嫉妒沖昏頭腦的蠢貨？“

男子輕笑一聲，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與厲旸有三分相似卻更加陰鷙的臉——正是云國慶王厲云帆。

“不過是個跳梁小丑，妖帝何必動怒？“厲云帆把玩著手中的青銅面具，語氣輕佻。

白祁猛地轉身，眼中紫光大盛：“厲云帆！'剎那芳華'是不是你授意她用的？侯爺明確說過要活著的辰皎！“

厲云帆聳聳肩，不以為意：“辰皎拿了那件東西，不受點苦頭，怎會乖乖交出來？“

“你找死！“白祁暴怒，一掌拍碎身旁的石案，“'剎那芳華'是會死人的！侯爺從未下令殺辰皎！“

碎石飛濺中，厲云帆紋絲不動，甚至連嘴角的冷笑都沒有變化：“白祁，如今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拖累誰。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死磕到底——任何人問起，我們都毫不知情。“

白祁死死盯著厲云帆，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根本不是真心與侯爺合作，是不是？“

厲云帆沒有回答，只是將面具重新戴回臉上，青銅表面在燭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

合作？多么可笑的想法。厲云帆在心中冷笑。他的兄長厲閆如今雖是云國皇帝，卻不過是段凌風手中的傀儡。稍有不滿，那個攝政皇隨時可以換人坐那個位置。

他厲云帆怎么可能重蹈覆轍？

與顧鵬澤——那位神秘的“侯爺“——聯手，不過是權宜之計。至于誰利用誰...厲云帆眼中閃過一絲算計。路還長著呢，勝負尚未可知。

“妖帝多慮了。“厲云帆最終開口，聲音透過面具顯得格外沉悶，“本王只是認為，有時候...非常之事需用非常手段。“

白祁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盤。侯爺能把你捧上來，就能讓你摔下去。“

“那就拭目以待吧。“厲云帆微微頷首，轉身走向偏殿深處的暗門，“對了，段凌風已經啟程回云國。他似乎...也在找什么東西'。“

白祁瞳孔一縮：“他怎么會知道？“

厲云帆的背影已經隱入黑暗，只有飄忽的聲音傳來：“誰知道呢...也許是什么怪物托夢告訴他的...“

暗門無聲關閉，偏殿內重歸寂靜。白祁站在原地，眉頭緊鎖。事情的發展已經偏離了侯爺的計劃，而厲云帆這個變數，比他想象的更危險。

“來人。“白祁突然開口。

一道黑影從梁上落下，單膝跪地：“妖帝有何吩咐？“

“去查沐萱靈近半年的所有行動。“白祁眼中寒光閃爍，“特別是她與厲云帆的接觸，事無巨細，全部報我。“

黑影領命消失。白祁走到窗前，望著遠處被瘴氣籠罩的叢林，心中不安越發強烈。辰皎落在段凌風手里，而厲云帆又在暗中搞鬼...侯爺的大計，恐怕要有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