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天河傾瀉，將星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青衣樓前的青石板上，積水已沒過腳踝，雨滴砸在水面上，激起無數細小的水花，如同千萬顆珍珠同時破碎。

沈玉龍站在城樓之巔，素白的衣裙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卻堅韌的輪廓。她手中的寒月刃泛著幽藍冷光，刃尖滴落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五年的等待，五年的癡念，終究化作今日這一場生死對決。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她的聲音穿透雨幕，字字如刀，“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城樓下的顧云尚仰頭望去，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流下，模糊了視線。五年前那個在桃花樹下對他巧笑嫣然的少女，如今眼中只剩決絕。他未撐傘，任憑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右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長劍上。

沈玉龍突然縱身一躍，折傘飄落，她如一只受傷的白鶴俯沖而下。寒月刃劃破雨簾，直刺顧云尚心口。顧云尚不閃不避，任由利刃刺入胸膛三寸，鮮血瞬間染紅前襟。

“為何不躲？“沈玉龍聲音顫抖，握刀的手卻穩如磐石。

顧云尚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勾起一抹苦笑：“這一刀，我欠你五年。“

沈玉龍猛地抽回寒月刃，帶出一串血珠。顧云尚身形微晃，卻立刻穩住，右手拔出長劍。劍身出鞘的剎那，一道金色劍芒沖天而起，照亮了昏暗的雨幕。

“今日，我們堂堂正正一戰。“顧云尚劍指沈玉龍，眼中戰意燃燒。

兩道身影在雨中交錯，劍光與刀芒織就一張致命的大網。顧云尚的劍法大開大合，每一劍都帶著雷霆之勢；沈玉龍的身法靈動詭譎，寒月刃如毒蛇吐信，角度刁鉆。

“鐺——“金屬碰撞聲震耳欲聾。顧云尚一劍劈下，沈玉龍橫刀格擋，卻被巨力震退數丈，足尖在水面劃出兩道長長的痕跡。未等她喘息，顧云尚已如鬼魅般逼近，長劍橫掃，劍氣將雨幕一分為二。

沈玉龍足尖輕點劍身，借力后翻，同時寒月刃脫手飛出，旋轉著襲向顧云尚咽喉。顧云尚劍鋒一轉，精準地挑飛寒月刃，卻不料那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又回到沈玉龍手中。

“你的'回風拂柳'更精進了。“顧云尚贊嘆道，手中長劍卻不停歇，一套“驚鴻劍法“施展開來，劍影重重，如百鳥朝鳳。

沈玉龍不答，寒月刃在她手中化作一團藍光，時而如蝶舞翩躚，時而如鷹擊長空。兩人從地面戰至屋頂，劍氣刀芒所過之處，瓦片碎裂，梁柱傾倒。青衣樓前的百年古樹被攔腰斬斷，轟然倒地，濺起丈高水花。

顧云尚突然收劍而立，雙目微閉，衣袖無風自動。沈玉龍心中一凜，知道這是“驚鴻劍法“最后一式“孤鴻掠影“的起手式。她不敢怠慢，寒月刃在掌心急速旋轉，發出刺耳的嗡鳴聲。

雨，下得更急了。

沈玉龍率先出手，寒月刃化作七道虛影，從不同角度襲向顧云尚。顧云尚驟然睜眼，長劍舞出一片金色光幕，劍招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他踏步向前，劍尖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弧，將七道刀影盡數擊碎。

“叮叮叮——“金屬碰撞聲如珠落玉盤。顧云尚的劍勢突然一變，由守轉攻，一劍刺出，如孤鴻掠過長空，直取沈玉龍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沈玉龍側身避讓，長劍卻已刺穿她左臂。鮮血順著劍刃滴落，在雨水中暈開一朵朵凄艷的紅花。

“沈姑娘...“顧云尚脫口而出，聲音中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痛惜。

沈玉龍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慘笑：“五年了...你還是叫我沈姑娘...“她猛地后退，任由長劍從傷口抽出，鮮血頓時染紅半邊衣袖。

就在此時，一道銀光破空而來，直取顧云尚眉心。顧云尚長劍回旋，“叮“的一聲格擋開來，卻是一枚細如牛毛的毒針。

“好一個郎情妾意，真是令人作嘔。“一道陰柔的男聲從雨中傳來。只見一名紅衣男子撐著一把朱紅油紙傘緩步而來，另一手輕搖羽扇，面容妖冶如女子，眉心一點朱砂更添幾分邪氣。

沈玉龍見到來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怎么來了？“

紅衣男子冷笑：“我再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死在這個負心漢劍下了？“他羽扇輕點沈玉龍受傷的手臂，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五年癡心，換來的就是這一劍？“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玉龍倔強地別過臉，卻因失血過多而身形搖晃。

紅衣男子冷哼一聲，突然出手如電，在沈玉龍頸后一點。沈玉龍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軟軟倒下。男子一把攬住她的纖腰，將她打橫抱起。

“站住！“顧云尚劍指男子，“放下她！“

紅衣男子頭也不回，聲音冰冷：“顧云尚，你既無心，何必糾纏？那兩人在西廂房，帶著他們立刻離開星城。若再讓我見到你接近龍兒...“他微微側首，眼中殺機畢露，“必取你性命。“

雨幕中，一輛黑色馬車無聲駛來。紅衣男子抱著沈玉龍登上馬車，簾子落下的瞬間，顧云尚似乎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多謝，沈閣主。“

馬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茫茫雨幕中。顧云尚站在原地，長劍低垂，雨水沖刷著劍身上的血跡，卻沖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悵惘。

馬車內，紅衣男子小心翼翼地為沈玉龍處理傷口。他取出一個白玉小瓶，倒出些許碧綠藥粉敷在傷口上，傷口立刻止住了血。

“傻丫頭...“男子輕撫沈玉龍蒼白的臉頰，眼中滿是憐惜，“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值得嗎？“

昏迷中的沈玉龍似乎聽到了什么，眼角滑下一滴清淚，順著臉頰落入鬢發。男子嘆息一聲，用絲帕輕輕拭去那滴淚水，低聲呢喃：“這又是何必呢？妹妹...“

馬車外，雨聲漸歇。一道彩虹橫跨天際，仿佛在為這場凄美的決斗畫上一個殘缺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