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皎聽見“毛富貴“三字，纖纖玉指按在眉心處揉捏，朱唇輕啟：“若論取名隨意，何不索性喚作毛二狗？倒與'毛二爺'的名號更相配些。“

話音未落，她忽然意識到戚非凡此番行事竟連得罪兩人，此刻與顧云尚同處一室，只怕今夜連臥榻之處都難尋。只得取出絲帕，輕移蓮步湊近顧云尚，正欲抬手擦拭，卻被那人側身避開。顧云尚劍眉微蹙：“毛二爺素來忌諱旁人直呼其名。他那柄混沌斧乃上古神兵，相傳有開山裂地之威，便是十萬天兵亦難攖其鋒芒。“

“呵，還不是教我打下擂臺去了？“計心瑤把玩著茶盞，眉眼間俱是驕矜之色。憶起當日擂臺之上，那莽漢不過三五個回合便被她擊落臺下，心中更添幾分輕慢：“這般花架子也敢自稱正定府第一？“

“計姑娘切莫托大。“顧云尚不疾不徐斟了盞茶，茶湯在青瓷盞中泛起漣漪，“隱衛司的案牘記載分明，毛二爺以力證道，若當真全力施為，縱使姑娘有大夏龍雀在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少女腰間佩刀，“也未必能討得便宜。“

段凌風仰首飲盡杯中酒，琥珀酒液順著玉白脖頸滑落：“一則未祭混沌斧，二則未盡全力——想來是怕力道拿捏不準，傷著未來娘子可如何是好？“

“怎會？“計心瑤檀口微張，手中茶盞險些傾覆。那滿面虬髯的莽漢竟也懂得憐香惜玉？

顧云尚頷首道：“江湖成名之輩，隱衛司皆備有詳盡卷宗。毛二爺的混沌斧法精妙絕倫，與姑娘比試自然留有余地。只是......“

“只是什么？“計心瑤忽覺眼皮急跳。

“只是未料姑娘出手這般狠絕。“段凌風屈指輕叩案幾，金鐵之聲錚然，“待我等行至石門城正定府，這位二爺怕是要好生討教一番了。“

計心瑤指尖發涼，萬沒想到擂臺比武竟結下這般梁子。轉念想到辰皎，心頭又泛起甜意。若真與那莽漢對上，辰姐姐定會護著自己罷？這般想著，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當務之急是青衣樓的沈玉龍。“顧云尚轉向厲閆，燭火在他冷峻面容上投下陰影，“此女精于暗殺，行蹤詭譎。隱衛司至今未能探得青衣樓所在，一旦踏入星城......“他話音漸沉，“殿下需萬分謹慎。“

厲閆握緊腰間玉玨，鄭重頷首。

月華如練，段凌風橫笛于唇際，清越笛音穿林渡水。顧云尚望著中天皓月，忽覺胸中郁結——五年前的血雨腥風，明日又要重演。

“可是憂心沈玉龍？“笛聲驟歇。

顧云尚不答，玄色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待他身影沒入夜色，段凌風忽將玉笛收入袖中：“云國大監這般窺人私隱，倒比市井婦人更甚三分。“

樹影婆娑處轉出個碧衣男子，衣袂間暗繡龍紋，容顏竟比女子更艷三分：“本監亦未料到，昔年令燕王聞風喪膽的段大將軍，如今甘愿做個廢人。“

蓮玉掌心托著顆明珠，月華下流轉著幽藍光暈：“此物可助將軍重拾武功，當真不要？“

段凌風折扇輕搖，徑自掠過他身側：“蓮玉啊......“這聲輕嘆穿越廿載光陰，驚落滿樹海棠。碧衣男子攥緊明珠，指節泛白——段凌風，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燭影搖曳，段凌風凝視榻上佳人。修長手指撫過辰皎眉眼，這般容顏，暌違三載仍教他神魂顛倒。感受到懷中人輕顫，他故意將氣息噴灑在她頸側，滿意地看著雪膚泛起細小顆粒。

辰皎蜷縮如貓，偏那人得寸進尺，竟將她翻轉過來。四目相對時，她慌忙閉眼，濃密睫羽簌簌顫動。段凌風眸色漸深，這般情態比沙場點兵更令他心旌搖曳。

待察覺她呼吸漸穩，辰皎方敢睜眼，卻撞進汪幽潭。未及反應，唇上已落下溫軟觸感。這個吻裹挾著十五年相思，攻城略地般席卷她的神智。

“睡吧。“段凌風輕撫她微腫的唇，饜足如飽食的豹。辰皎扯過錦衾蒙住發燙的面頰，聽著身側均勻呼吸，暗罵這廝當真可惡——撩撥至此，叫人如何安眠？

晨光熹微，眾人整裝待發。辰皎眼下泛著淡淡青影，顧云尚見狀蹙眉：“可是身體不適？“

“無妨。“她掩口打著哈欠，眼風掃過神清氣爽的段凌風，恨不能在那張俊臉上撓出幾道血痕。

司瓊忍笑遞上提神香囊，計心瑤忙上前攙扶。辰皎見是她，強打精神挺直腰背——這姑娘的癡纏勁兒，比之段凌風更難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