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曦咬咬牙，繼續(xù)道：“如若反抗，這城必有傷亡。故而瑾曦決定——”

瑾曦狠狠磕了個頭，“瑾曦決定，明日將此城獻出。是我大燕對不起你們。”

害你們成了亡國之民。

百姓中有人叫罵起來，瑾曦韋臻一言不發(fā)。

罵完了，有人冷靜下來，明白瑾曦的決定確實是最有利百姓的決定；有人驚慌起來，不知道明日該如何是好……

瑾曦再次開口：“大周是泱泱大國，我等誠心獻城，必然心懷包容，不會濫殺無辜，以彰顯大國氣度！”

“離明晨還有一夜時間，四座城門今夜全部開放，各位，想離開的現(xiàn)在趕緊走吧。”

有百姓聞言撒腿就跑，生怕晚了一分鐘，命就沒了。

也有人留了下來，紅著雙眼，喊道：

“殿下！您呢？”

“瑾曦，愧對列祖列宗，會一直等到最后，明日親自獻城，以顯誠意，生死全憑天意！”

韋臻隨著話音挺直了上身，半張臉隱在陰影中，聲音傳了出去：

“我是韋臻，韋將軍府幼女。父兄遭遇伏擊，現(xiàn)下……兇多吉少，母親今日命隕，韋臻……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韋臻已是家破人亡，但死也要死在大燕的土地上！”

兩人對著百姓又深深拜了下去。

百姓一片寂靜，韋女君都說出了兇多吉少這樣的話……大燕的房子倒了，頂梁柱也裂了……

在一片死寂中，不知是誰跪了下來，隨后一大片的人跪了下來……

“謝太女獻城之恩——”

獻城之舉，唯一獲利的就是百姓。

這一夜，有多少人慌忙出逃，更有多少人，一把刀，頭朝南，死在了屬于大燕的最后一夜。

第二日清晨。

瑾曦領著書琴，帶著一些侍從，白帶束發(fā)，一身縞素，候在北門之外。

清晨天未大亮，眼前昏暗，視線朦朧。一身白衣，衣袍被風鼓起，身軀渺小仿佛下一瞬就會被吹散。

韋臻不在，畫箏也不在。

在燕都百姓的眼里，韋臻是進了皇陵，因為不忍看著這座城在自己手里送出。

而在大周的王旗這邊，明日他會見到一個泡得看不清面容的尸體：

韋臻難以忍受國破家亡之痛，投井自盡，死在了燕都未易主的最后一個夜里。

昨夜。

瑾曦帶著韋臻在皇陵對著歷代祖先跪了下來。

“殿下，韋家世代輔佐皇室，咱們這一代我和你尤其親密，卻沒想到，這國都竟然斷送在了你我的手里。”

“其實早有預兆，只是你我故作不知罷了。賢臣明主，我父皇……呵，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卻忘了大周虎視眈眈，如今無過就是最大的過錯。那些臣……既然棄城而逃，又哪里稱是賢臣！”

燭火恍惚，微微發(fā)出爆裂聲，瑾曦拉住了韋臻的手：“日后，就剩你我了……”

韋臻突然把手抽出：“不，殿下，以后就是你了？”

瑾曦抬眸，在韋臻清澈的眸子中看見了自己略顯慌張的臉。

……

猶記今早分別時，韋臻跪在宗祠鄭重一拜：

“臣韋臻，誓死追隨太女殿下，顛覆大周，報滅族之仇！報亡國之恨！助我燕朝再興國都！”

瑾曦收回思緒，看著已經(jīng)飄至眼前的旌旗，俯身下拜：

“沐氏瑾曦，帶東宮眾人迎大周王旗大將軍。”

東方一抹陽光撕裂了暗沉的天空，地上砂礫反射的光刺得瑾曦眼中酸疼。

日出而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母皇……瑾曦絕不會讓燕朝斷送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