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瑜比任何時候都低調地做事。

在秦儉升任部門代經理，不久又正式擔任經理后的這大半年時間里，黃天瑜一共只接到過兩個設計任務，每一個任務都是提交上去后被秦儉退回要求修改，改完再提交、再退回，反反復復，用個把月的時間才通過秦儉這一關，接著到客戶那里又反反復復地修改。即便是這樣，黃天瑜沒有說過一句不滿的話。

與此同時，第四設計部接到的任務數量卻比以前增加很多，據說有的客戶是點名要求由第四設計部接單的，所以第四設計部根本來不及完成，于是秦儉就像公司高層建議將部分任務外發出去，只要他們守住質量，客戶是不會有意見的，公司卻能從中賺取差價。主管設計的邢浩副總很快批示同意。

秦儉把老法師叫進辦公室，說：“老法師，在我部門里，你是頭腦最靈活，最拎得清的了。再過十來年，你也該退休了，穩定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

“老法師”魏鐵軍連忙點頭稱是，搞不清楚秦儉要說什么。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罩住你！”秦儉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老法師連忙感謝，但心里更加摸不準秦儉究竟要說什么。

“好了，不用客氣，一起為公司效力嘛！”秦儉換成輕松的語氣對老法師說，“有個任務，我想來想去，還是交給你才放心。現在我們部門的設計任務非常多，根本來不及做，所以我向公司領導建議把一部分任務外發出去，我們把握設計質量，這樣不但能解決人生不足的問題，而且公司還能賺到差價，所以公司領導已經同意了。現在，要請你尋找合適的外包方。”

老法師總算聽到了自己的任務。可是，秦儉為什么不一開始就直接了當地說任務，而是拐彎抹角地先說了一通別的話呢？

“好！對外包方，有具體要求嗎？”老法師試探性地問。

“你自己看著辦就行。”秦儉回答，然后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法師走出秦儉的辦公室，心里一片迷茫。秦儉一定是有什么想法，否則就不會說那些話，但是秦儉一定不肯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要老法師自己去揣摩。秦儉認定老法師能猜得到，所以才說“你是頭腦最靈活、最拎得清的”這句話。

他試著打電話給幾個朋友，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幫助自己找外發方。朋友們大多回答：“幫你去問問。”

跟著幾天，他收到若干個電話，有熟人的，有自稱是熟人介紹的，也有陌生人的，均稱是創意設計公司，來尋求合作機會。

老法師把熟人的和自稱熟人介紹的公司記在一頁紙上，把陌生人的公司記在另一張紙上，把陌生人的公司名單拿去給秦儉看。秦儉很快地掃了一遍那些名單，說：“老法師，你這名單出的太快了，也太多了，要更詳細地了解他們，也不要列這么多公司給我看。”老法師連忙頻頻點頭，把名單撤了回來。

老法師回到座位上，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陷入沉思。他把前幾天秦儉的話又細細想了一遍，不由自主地搖起了頭，嘴里自言自語地說著：“不可能啊……”

“啥不可能？”對面的蔡杰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問道。

老法師一驚，忙擺手回答道：“哦哦，沒事體沒事體。”頓了片刻，又補充道：“我前兩天聯系了大學同學，聽說有一對同學夫妻離婚了。這對夫妻我們都覺得很般配，男的帥氣又有才，女的是校花一朵，當年感情好得一塌糊涂，怎么會離婚呢？”

蔡杰說：“喲，校花啊？那離婚了正好啊，你可以去敘敘舊，關心關心人家咯，嘿嘿嘿嘿……”一陣不懷好意地笑。

“你要吧？你要，我幫你介紹！”老法師立刻反擊。

“少來了，你舍不得介紹給我的，哈哈哈哈！對了，現在身材怎么樣啊？”

“一個字：贊！”

“哎喲，老法師，你要當心身體啊！哈哈哈哈……”

兩個人這么來來往往地斗了會嘴，都反應迅速。他們之間這樣地互相逗樂，早已是家常便飯，對方腦子里是什么想法，早就一清二楚。

這么和杰鍋斗了一會后，老法師的心里倒是清醒了一些，他覺得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他又等了幾天，仍然不斷收到自我推銷的電話，有先前打給他過，再打來問結果的，也有新的。他還是把名字都記在紙上，這次一共有九家新公司，他把其中的五家列在一頁紙上，又拿去給秦儉看。這次，秦儉說：“嗯。你說一下他們每家的情況。”

老法師把每家都簡單地說明了一下，秦儉聽完點點頭，說：“聽上去都不錯啊，你再篩選篩選吧。你是老江湖了，肯定分得出哪家好哪家不好。”

老法師又把名單撤回來，過了兩天，把另外的四家，加上又新接到的兩家，列成一份清單拿去給秦儉看。

“咦，這批和上批都不一樣嘛！”秦儉有些驚訝地說。

“是是是，這批是這兩天了解到的，感覺比上批都強。”老法師解釋道。

“噢。”秦儉點點頭，仔細地看了一遍清單上的名字，拿起一支筆，依次指著每家公司的名字，讓老法師介紹情況。老法師一邊介紹一邊觀察秦儉的細節動作，注意到他在其中的一個名字上點過三次。

聽老法師介紹完，秦儉點頭說：“嗯，這批確實都還不錯，你再多了解一下情況，我們暫時只需要三家外包方，一家為主，兩家備用。”

老法師拿了名單回到自己座位上，如釋重負。他用筆，在秦儉點過三次的那家公司的名字下畫了一條線，叫“上海杰歐創意設計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