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在阿無身后慢慢成形，她沒有回頭，便知道是誰。

老祖靜靜地看著阿無，滿是慧意的眼眸輕動，沙啞滄桑的聲音傳出：“你對著他，還下得了手嗎？”

“為什么總是要逼我去面對……”阿無有氣無力地半跪在地上，抬眸仰望著那道欣長的身影。

人一旦有了弱點，便逃不了被把控的命運。

她緩緩起身，黑色的裙擺在腳腕散開，鬼氣漸漸停歇。

“你究竟想讓我做什么？”阿無像是墜入了深淵之中，已經無法掀起任何波瀾，任由疲憊將她吞噬。

老祖的嘴巴張張合合，那雙滿是慧意的眸中似乎流露出一絲不忍。

阿無整個人像是呆滯了一樣，她愣愣的轉身，清泉般的眼眸直直的看著他，責備、哀傷、還有憤怒，最多是是無可奈何。

“這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嗎？”

淡淡的仙氣縈繞在她的指尖，阿無轉身看著那道縹緲的身影，瀏覽著那些剛剛回來的記憶，咄咄逼人：“是你，故意將你的力量留在了落仙山，讓他飛升成仙，來壓制我。”

老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就像是普通村戶的老爺爺看著發脾氣的孫女，心疼卻無可奈何。

他緩緩嘆了口氣，素手一揮，眼前的黑暗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縹緲的云霧。

威嚴的宮殿佇立在云霧之中，仙鶴紛飛，仙氣縹緲。

阿無渾身一顫，轉身透過老祖縹緲的身軀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那才是真正的扶禹。

悠然舞動的輕紗之后，扶禹靜靜地坐在玉案之前，垂頭在處理公務。

“我留下他，是為了天界，卻未想過他會與你產生糾葛。”

老祖的聲音在阿無身后響起，阿無心臟微抽，眼尾惹上了一抹緋紅，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恢復了平靜：“若我按照你說的做，是不是一切都會結束，郁壘也不會成功。”

“自然，郁壘的力量本質上也來自地府，要解決他便只有這一個辦法。”

“那其他人呢？”阿無轉身，定定地看著他，“判官、無常、鐘邈、商清越、孟婆、曼珠還有沙華，他們又該如何？地府的鬼差又該如何？”

老祖搖了搖頭，幽幽的嘆了口氣，宣告了最后的答案。

坐在玉案前的扶禹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從輕紗后起身，走到殿外，深邃的眼睛望向縹緲的空中。

阿無隔著一個空間，和扶禹對視。

這便是兩人的距離，便是再近，也像是隔著一道天塹。

她伸出指尖輕輕拂過他冷峻的側臉，唯有微風縈繞在指尖，阿無眸中沮喪，手無力地垂在了身側。

周遭的霧氣突然光芒大盛，阿無黑色的倩影逐漸被光芒掩蓋，歸為了一片安靜。

扶禹怔怔的站在殿外，鬼使神差的碰了碰自己的側臉，眉心微陷，修長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

明明剛才它跳的那么快，是為什么？

……

地府

判官正猶豫要不要去天界找扶禹問個清楚，一扭頭便看見阿無睜開了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阿無，你沒事吧？怎么會突然昏……過去……”判官聲音微滯，他怎么覺得阿無看上去有些不同。

阿無抬眸，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語氣毫無起伏：“傳我命令，所有鬼差停下手中的事，都回地府。”

“為什么，阿無，他們還在找郁壘的蹤跡，還有人間……若是停下來，勢必會動搖六道輪回……”

“聽我的。”

阿無語氣平淡的將他的話打斷，擲地有聲的語氣讓判官心中一涼，判官眉頭微蹙，恭聲道：“是。”

她指尖微動，看向枕邊的血玉扳指，伸出手將它握在掌心。

“神荼，若是你也會這么做嗎？我要聽他的嗎？”

阿無嗤笑一聲，自嘲道：“我竟然到現在還在問你，你明明是那個最聽他話的人。”

判官辦事的效率極高，片刻后，地府便聚集了許多鬼差。

黑白無常站在判官身邊，白無常蹙眉問道：“判官，大人沒說是什么事嗎？”

“沒有。”判官嘴唇緊抿，有些緊張，阿無太過反常，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黑霧彌漫的深淵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嘶吼聲，像是萬鬼同哭，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從崖底涌出。

一時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黑袍飛舞，郁壘猙獰蒼白的面容出現在崖頂，他眼珠微動，沙啞難聽的聲音從毫無血色的唇中吐出：“都準備好了嗎？”

水柘微微頷首，恭聲道：“所有的惡鬼都在下面了。”

郁壘嘴角微勾，血紅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絲瘋狂，發出陰冷的笑聲。

“等著吧，快來了。”

水柘聽著郁壘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內心有些疑惑，覷見他瘋狂的神情，不敢開口問。

天界，九重天

人間的動靜很快傳進了天君耳中，天君威嚴的身軀佇立在凌霄寶殿之上，下方是竊竊私語的眾仙。

天君側眸，看著下方空著的那道身影，眉間微陷，抬手制止了眾仙的爭論。

戰神呂征立刻上前，高聲道：“天君，既然郁壘自己暴露了位置，那我們豈能放過他，應該立即派兵剿滅！”

“那郁壘是沖著地府去的，我們若是率先出兵，那豈不是憑白幫了地府？”其中一個神仙有些不滿的說道。

眾仙紛紛應和：“那地府冥王前段時間還對我天界不屑一顧，竟敢當著天君的面，攪和了百花之宴，自然是不能幫他們。”

天君聽著下方的神仙你一言我一語，也定不出個答案，驀地有些煩躁。

“天君，我認為天界應該出兵。”冰冷的男聲從大殿之外傳來，扶禹深邃的眼珠微動，轉向了眾仙，嘴角翹起，“眾仙是覺得地府如今都要比人間重要了嗎？地府一旦出事，率先發生大變的便是人間，當初老祖是為何建立天界，諸位是安逸太久，全都拋在腦后了嗎？”

鏗鏘有力的聲音成功讓他們安靜了下來，扶禹冷眼掃過兩側的神仙，看向了大殿之上。

天君眸中猶豫，緩緩握緊了身側的寶座。

下方的眾仙都在等著天君的命令，一時間有些安靜。

沉默良久，大殿之上才響起一道威嚴冷冽的嗓音：“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