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人員，涉及83號武器工廠近十年來殺人案件至少1起，判決結果，死刑，立即執行。”

唐秦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非常大。

也就是與此同時，那些已起立的機器人和人類都瞬間如遭雷擊，抽搐著癱瘓了下去……

陳杰身邊正巧有一個人類倒了下去，從掙扎到斷氣的時間不足5秒。

那是他的同僚，一個跪舔機器人，以虐殺人類工人討好機器人為癖好的人渣。

臨死前，那人使勁兒伸手往自己脖子后面摳去，但他無能為力，那里，正是植入監聽芯片的位置。

“Venus，麻煩讓人將這些尸體拖出去處理，并對外公布他們的犯罪事實。83號武器城的人需要知道這件事：從今往后，無論機器人還是人，都不具備私自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力。任何糾紛，交由工廠最高管理團隊共同裁決。”

“是。”

三分鐘后，所有尸體被拖出會議室，地上一滴血都不曾濺染。

但就連剛才出言發難的那位機器人管理者，也已經嚇得出現了凍結反應，縮在椅子上，低著頭，紋絲不動。

“好了，”唐秦語氣平穩，“第三件事，工廠管理體系將重新規劃，個別武器生產單元將合并，也會有新的生產單元啟動運營，相關人員將根據歷史數據推演，重新分配職務。”

說完，唐秦抬起頭，看向臺下：“我講完了，各位有什么問題嗎？”

……

“沒有嗎？”唐秦再次確認道，“好，散會。”

陳杰目瞪口呆地看著臺上殺伐果斷的年輕人，內心極為震撼。

新官上任，三板斧。

第一板斧，安撫，告知在場機器人，昨夜損毀的機器均可修補復刻；

第二板斧，殺人立威！

在所有人見識了他的狠辣之后，亮出底牌，也就是真正的關節在第三板斧，變革，直接撬動83號武器工廠這個蛋糕的平衡。

這一切，絕不像一個未滿二十的青年人所為。

陳杰有些恍惚地跟著其他人走出會議室，在走廊上停留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沖進了洗手間，將中午匆忙吃進去的食物盡數吐了出來……

心緒還在劇烈波動，久久不能平息。

當陳杰從洗手間走出來時，正巧，就碰見了唐秦。

唐秦將外套扛在肩上，也正往樓下走，看到他，微笑著打了個招呼：“陳叔。”

“唐…唐老板！”陳杰有些局促。

“陳叔叫我唐秦就好。”唐秦表現得很謙恭，他略微打量了一下陳杰，寒暄了一句，“今天沒唐突到您吧？”

“沒有，哪有……”陳杰連忙躬身答話。

作為工廠僅有了幾位人類管理者之一，他早已習慣了對權力者示弱。

“那就好，我先走了。”唐秦說完，點了下頭，正準備下樓，卻被陳杰叫住。

“等，等一下。”

唐秦轉身。

陳杰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唐秦：“你剛才念的，就是全部的名單了嗎？”

此時，連陳杰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語氣中的顫抖。他想自己真是瘋了，竟鬼使神差，把心中最危險的疑問講出了口！

可是如果不講，這種恐懼將伴隨他很久。

唐秦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措辭：“陳叔，您是不是想問，為什么沒有您的名字？”

陳杰整個人呆立當場。

果然，唐秦是知道的，那份羅列著殺人者的名單，也有他一份！

唐秦揉了揉充滿血絲的眼睛，嘆了口氣：“2174年7月15日，您被迫卷入了一場機器人虐殺人類的‘游戲’，您被迫向一名男性工人開槍，三槍后，命中對方小腿，最終導致了這位工人的死亡。您所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陳杰沒有想到唐秦能如此直接地說出了他心中的困惑，甚至還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如數家珍地復述出來，頓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您一定是在想，為什么自己會被漏掉？其實并非如此。

第一，從監控錄像來看，那場虐殺人類的游戲始作俑者并不是您，很顯然您也并非自愿參與；

第二，作為一名槍法極好的獵手，您連發三槍盡數打空，我想，這已經是您莫大的仁慈和冒險。最后，您被迫無奈，只好避開要害，打穿了那名工人的小腿。可小腿受傷，是不會致死的，傷者是因后續治療過程中不幸感染傷口導致死亡，與您并無直接關系。

因此您并不在名單中。不知道我這樣說，您能認同么？”

陳杰沒有回答，但他眼里的震驚和釋然已經給了唐秦答案。

作為一名技術人員，陳杰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更大的疑惑：“你，每段案發的監控錄像你都看了嗎？”

“都看過。”唐秦如實回答。

陳杰深深地點了點頭，干笑了兩聲，當情緒平穩后，他對唐秦說了聲：“謝謝你！”

這聲“謝謝”不為他自己，是為被這亂世霸凌過的人命。

陳杰當下所有的情緒反應都暴露在唐秦的注視下，唐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靜靜等待，等待這個無奈的中年人平復情緒。

在唐秦看來，陳杰的內心還存留著對人類的希望。

“陳叔，既然話說到這兒了，我還有件事兒想跟您聊聊。”

……

十分鐘后，帶著一種后生可畏的震撼，陳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坐在辦公桌前，又手指顫抖著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然后又一根……再一根……仍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澎湃！

那些兩面三刀吃里扒外的人渣，終于，被清除了！

甚至那些有嚴重暴力傾向的、對人類毫無尊重的機器人，也被清除了。

而做到這一切的，是一個19歲的青年。

和他的兒子陳澈年紀相仿，是他老朋友唐工的兒子。

而就在剛剛，這個年輕的廠長給到他一項特殊的任務。

陳杰緩緩將抽剩下的煙頭碾入煙灰缸，扶著雙膝站起來，他走到辦公室的一角，從保險柜里取出一把古老的獵槍，拿起手絹，像每一次狩獵前那樣細細擦拭。

他的眼睛里，迸射出了鷹擊長空的熱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