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文俊跳樓的事件，家屬完全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而且還送來滿滿幾筐水果表示感謝，這種反常的態度反倒讓程朔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算是李珺、杜箬、宋旭明這樣在臨床摸爬滾打多年的醫生，也完全猜不出家屬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一個個面對著成堆的火龍果若有所思。

“想那么多干嘛，人家敢送咱就敢吃，難不成還能挨個往里面下毒不成？吧唧吧唧……嗯……真好次……”

何書偉徒手撕開果皮，埋頭對著鮮嫩的果肉就是一頓亂啃，看得眾醫生紛紛側目，就像瞧著一頭拱白菜的豬。

“程朔！大廳那邊有個美女找你！”蘇小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語氣還有幾分冰冷。

“什么美女？是不是哪位病人家屬？喚她進來吧。”程朔埋頭敲擊著李文俊的病程記錄，頭著不回地回應到。

“就是昨天晚上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咦？我又不是你家丫鬟，憑什么替你傳令，自己去！我還要去給昨晚來的8床換液體哪！”

蘇小美的語氣有些不對勁，似乎夾雜著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但一向自視情商很高的程朔卻完全沒聽出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何書偉一邊啃著火龍果一邊湊了過來：“大哥，你不會連這個都沒聽出來吧？”

“什么沒聽出來？蘇小美不是要給8床更換液體嗎？”程朔起身，捋了捋坐皺了的白大褂。

何書偉被一口果肉噎得目瞪口呆，伸長了脖子艱難地道：“大哥不愧是大哥……這波聽力考試……滿分！”

柳子衿突然來訪，肯定是因為陳杰的病情，也就是前女友要和前男友探討一下現男友的病情。

說實話，程朔打心眼里討厭這種怪異的感覺。

若不是孫修安排的這個局，程朔都會覺得自己與柳子衿再無交集，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會再提。

兩年前，她突然不辭而別，消失了一段時間后再度出現，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連句分手的話都沒有說。

在程朔的猜測中，她肯定是遭遇了什么變故，便一直想要追問原因，可柳子衿壓根就不愿給這個機會。

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微信被刪除，企鵝也被拉黑，宿舍樓下、餐廳、圖書館無數次的等待，卻連一個正眼相看也換不來。

在程朔的愛情觀里，為愛可以犧牲，但不可以卑微，于是便尊重了柳子衿的選擇，那段感情便不明不白地無疾而終。

但KTV里那伸手一擋，卻又讓原本心如止水的程朔陷入迷茫，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柳子衿這樣做的理由。

“醫院對面有家咖啡廳不錯，你也忙了一夜，不如到那里喝一杯解解乏吧。”

柳子衿前臂打著簡易支具，手背腫得像一個饅頭，像這種骨折大多會引起患肢末端高度腫脹，而且會有劇烈的疼痛。

而她的面色除了稍稍有點蒼白外，完全看不出有痛苦的表情，足以見得她的忍耐力異于常人。

程朔站在急診的落地窗下，望著外面來去匆匆的人群：“你還在骨科住院，私自外出有點不合適，咱們還是在這里談吧。”

柳子衿遲疑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昨晚的事實在對不起，我代陳杰向你道歉，同時還感謝你對他的救治，除此之外，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是想……”

“病人可以挑醫生，但醫生不會挑病人，不管他如何對我，救他都是我的責任，放心吧，他暫時脫離危險了……”

“我來找你不單單是談陳杰的事兒，而是想說……”柳子衿欲言又止，眼神里突然涌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你是想說當年的事吧？其實一開始我也很迫切想知道答案，但現在卻一點欲望都沒有了。

如果你想說，我就再做一次聆聽者，如果令你感到為難，那就沒必要再說了。”

程朔的表情波瀾不驚，語氣也很是平淡，就像在談論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而柳子衿眼中的痛苦卻更深了。

“我也是猶豫很久才決定說出來的，因為當年的事對你太不公平，我不想讓它成為你感情上的羈絆……”

“那你就說吧，我洗耳恭聽……”程朔看似淡定，其實嗓音已有些發顫。

柳子衿說的對，那種羈絆一直揮之不去，如深夜里游蕩的孤魂，時不時會來叩擊程朔那布滿裂紋的心門。

柳子衿深舒了一口氣，準備說出在心底壓抑了多年的秘密，這件事需要的勇氣太大，所以她足足準備了三年。

“那一年……”

三個字剛出口，留觀室方向便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么東西在地板上破碎的聲音。

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叫罵聲、尖叫聲，所有醫生、護士、病人家屬潮水般向著那個方向涌去，像是有什么重大的事件發生。

程朔怔了一秒，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撩起白大褂沖了出去，柳子衿托著掣痛的前臂，眸子里流露出無盡失落。

3號留觀室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程朔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勉強擠到門口，入眼便看見一片狼藉。

搶救車翻了個底朝天，各種藥品滾落滿地，監護儀也被摔得粉碎，碎片里還夾雜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血跡是新鮮的，在燈光下泛著殷紅，一路揮灑著消失在了床簾后，床簾微動，后面似乎有人。

最里層的是許主任為首的醫護人員，一個個貼著墻根而站如臨大敵，投鼠忌器地望著床簾下緩緩流出的血液。

“發生了什么事？誰受傷了？”

程朔便問邊向前擠，卻被許主任伸手擋在了身后。

“蘇小美被患者家屬劫持，對方手里有刀，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程朔心頭一緊，腦子一熱就要向前沖，又被許主任一個瞪眼殺給逼得停了下來。

“哪個家屬？因為何事？”

何書偉低聲地道：“8床，就是胃出血的那個病人，你負責搶救的那個……”

程朔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位病人年紀太大，來診時病情已經延誤，隨時有惡化的可能。

再加上那幾位因費用問題而大打出手的子女們，情況確實要比尋常病人要復雜的多。

尤其是三番五次口吐芬芳的那位小兒子，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渣敗類，劫持蘇小美的肯定也是他！

一想到蘇小美身處險境，程朔急得嘴角都起泡了，恨只恨自己所擁有的系統完全沒有克敵制勝的功能。

它治病救人的功能是多么地強大！

能準確判斷出患者體內的黃鱔。

能完美地指導取出顱內的鋼筋。

但面對正在敵人屠刀下淌著鮮血的戰友，它卻弱得像個毫無用處的辣雞！

（PS：推……推薦票……算了算了，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