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白熾燈發出清冷的光芒，走廊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林落琛為沈離然蓋好被子之后，輕輕的關上了門，她倚在門口，撥通了熟悉的電話號碼。

“媽，你到了嗎？”

“媽媽就在樓下。”

林落琛掛了電話，站在門口透過窗口看了看熟睡中的沈離然，轉身下樓，離去。

這個醫院處在南島老城區，年代很久遠，住院部的樓梯扶手好像是剛粉刷過一遍，綠墻皮一樣的視覺感官，讓林落琛不由得感覺到一種壓抑感，從樓上到樓下，總共經過了八個轉角，每個轉角處都能遇到穿著病號服溜達的病人。林落琛快速下樓，慢跑到醫院門口。

夏嵐站在保衛室的旁邊，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大半邊臉都藏在黑色的口罩下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雙手揣在兜里，身體的重心落在了一條腿上面。來來往往的人時不時的看向她，林落琛皺了皺眉，走了過去，扯了扯她的衣袖，沒有說話，轉身往回走，夏嵐跟了上來，與林落琛的步伐保持一致。

這么多年了，每次出門都是這樣，但是這次，林落琛忽然感覺到有些心酸。

“醫生說，離然有心臟病?！绷致滂‰p手搬起窗邊的椅子，放在了夏嵐的腿邊。

“這個我知道?！毕膷刮⑽⒏┥?，落座。

“你知道？”林落琛有些詫異，她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

沈離然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他看著旁邊的夏嵐，目光有些呆滯，片刻之后，輕聲說，“我要喝水?！?

“阿姨現在就給你倒?！?

保溫瓶里的水，緩緩地冒著熱氣，慢慢的上升，在夏嵐的眼前散開。夏嵐端了熱水，小心翼翼地遞到沈離然的嘴邊，喂他喝下去。

林落琛不再說話，她轉身走了出去，倚在門口，盯著墻皮，出神。

十幾分鐘之后。

夏嵐戴好了口罩和帽子，輕輕的關上了門，倚在林落琛的旁邊，看起來很疲憊，她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離然現在好像很嗜睡?！?

“嗯，好像是?！?

又是一陣沉默，夏嵐抓住了林落琛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她的手和自己的一樣，一年四季都很冰冷。

“媽媽，醫生說離然是心衰。”

林落琛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她的鼻頭微微發酸，瞬間就紅了眼睛。她很明顯的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一瞬間變得很用力，然后又慢慢松開。

“會好的，會好的?！毕袷钦f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夏嵐一遍一遍的重復著這句話，聲音逐漸變小，直至消失不見。

街上到處都掛著紅色的燈籠，光禿禿的樹枝上也都早早的纏上了一圈圈的彩燈，光從黑夜與白天的交界處向她奔來，經過彩燈五顏六色的光芒，綿延至街道的另一頭。林落琛坐在公交站牌底下，公交車一輛接一輛的從她身邊經過，她卻不想坐上去，身邊等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中途一個小男孩將冰激淋蹭到了她的袖子上，她沒有發現，小男孩很害怕的盯著她的袖子，不安的說，“姐姐，對不起?！被剡^神來的她，看著小男孩的眼睛，微微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發，說，“沒事的，姐姐不怪你?！?

蕭以和發來照片，看不清他的臉，帽子、圍巾和口罩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后面是白皚皚一片，他對著鏡頭舉起自己的滑雪杖，看起來有點傻，林落琛看著看著就笑了。

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用拇指輕輕上滑，接通。

“落落，我給你發的照片你看到了嗎？”

“嗯，看到了。”

“我現在在亞布力滑雪場，我跟你講，下次有機會，我們三個一定要一起來，太棒了，這地方?！?

雀躍的聲音通過電流，轉化成信息傳到林落琛的耳朵里，她安靜的聽他說著HLJ的雪景和過于奇葩的低溫，還有他吃過的美食，去過的地方。

小晴去了海南，蕭以和去了HLJ，一南一北，林落琛笑了笑，可真是有夠遠的。

車終于來了，她隨著人流上了車，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天色逐漸變暗，但是城市的燈光卻越來越亮，林落琛將耳機塞進耳朵，閉上眼睛，靠著椅子，突然就感覺到了饑餓。

是應該吃一點了，從昨天早上到現在只喝了兩包牛奶，吃了一個三明治和幾個包子，現在的胃有點燙。

公交車停在了中心廣場，天邊的最后一束光也被地平線吞噬，南島市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林落琛站在公交站牌底下環視著周圍，一時間不知道去哪兒，只是想著要去填飽肚子。

林落琛在一眾人滿為患的店鋪里面選擇了一個比較安靜的自助烤肉店。

“落落，媽媽和離然已經吃過了，今天晚上我照顧離然，你回家去好好睡一覺。”林落琛看完信息，將手機裝進了口袋里，走進了烤肉店。諾大的店鋪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顧客，林落琛環視了一周，徑直走向取餐臺，拿了餐盤，種類很多，但是林落琛不想挑，很快速的拿了幾樣，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位置坐下。

食物在烤爐上滋滋的冒著熱氣，店里的氣氛逐漸熱鬧起來，林落琛認真的看著面前的烤肉，不斷地翻轉著上面的雞翅。

一雙筷子很不客氣的夾走了烤爐上面的雞翅，林落琛皺了皺眉頭，猛然抬頭，一雙清冷的眸子撞進她的視線，她頓了頓，遲疑片刻，開口問道，“唐茗？”

對面的女生沒有說話，淡淡的看著面前的林落琛，突然笑了笑，低頭撥弄著盤子里的雞翅，說，“怎么，你很驚訝？”

“嗯...沒有。”林落琛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承認，在面對唐茗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一種怎樣的姿勢和感情去回應她所做的一切。

氣氛持續尷尬中，林落琛毫不避諱地看著唐茗的眼睛，她有時候冷靜的可怕，林落琛根本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事嗎？”林落琛放下了筷子，專注地盯著唐茗。

“沒想到，你學你媽的那一套學的還挺到位的嘛?！碧栖p蔑的笑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