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離開后象征性地去廚房交代幾句，他的目的地不在這兒。
默云對阿九這兩天的頻繁到訪表示不滿，“老往我這兒跑，你就不怕他們懷疑你？”
阿九無所謂地說：“就兩回而已，你急個什么勁兒？
你再落魄也是霜靈族長老，作為晚輩，他們對你還是有敬意的，是你對自己偏見太深。”
默云不屑，“你意思我還沒你看得透？”
阿九道：“不是意思，本來就是。”
“你……”
“好了好了”，阿九難得打斷他，再說下去該吵起來了，“我來不是跟你話家常的，有事問你。”
“哦，你問我我就得說啊？你誰啊？我要是不想說呢？”
阿九噎住，不知如何回他，干巴巴地說：“最后一次，行嗎？”
默云翹起二郎腿，別過頭，狀似不耐地說：“不行。”
阿九聞言瞇起眼睛，打量著他，片刻后道：“你猜到我要問什么了？”
默云睨他一眼，“你沒事吧？魔怔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怎么可能猜到你要問什么？”
阿九：“你猜到了，你記得自己欠我一個問題，你不想說。”
他感覺默云今天見他時很抗拒，或者說自從得知他要散靈面對他很抗拒。
阿九不解，為什么？
直到自己說要問默云事情，默云一口回絕，他這才確定默云的確是在抗拒，但抗拒的不是自己，而是怕自己會再次提出從前那個疑問。
“當日巫璃靈姝命你我照看昏迷的默荼靈姝，如此于禮不合，你為何直直踏入陷阱，不曾有疑？”
默云皺著眉頭瞥向他，嘶了一聲，忍了半天沒忍住拿起旁邊的書本朝他扔過去，道：“你這孩子怎么就是個死腦筋呢？
我不想說，你別問我。”
阿九雙手接住他扔過來的書，放到桌上，“你答應過會告訴我的”。
默云臉皮厚，耍賴道：“我反悔了，不行啊？”
阿九道：“我時間不多了，你好歹讓我走得明白些。”
默云擺手，“你別裝可憐，骨子里蔫兒壞，我可不信你。”
阿九默然不語，屋內安靜下來，默云時不時瞄他一眼，最后他長嘆一聲，“真是犟啊，怕了你了”，他放下腿，坐直身體：“你可知骨靈族為何是四大靈族之首？”
“因為鐵面無情，從不徇私。”
“是啊，因為無情”，默云刻意加重后兩個的發音。
阿九瞪大雙眼，聯想到方才巫璃和巫瑾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默云擦拭著木杖，說：“骨靈族天生沒有情感，對感情遲鈍是他們扯出來的幌子。他們有感覺，比如難過，不舍，心疼，卻永遠不會有類似親情，友情和愛情的感情。”
骨靈族大多愿意從責任上看待事情，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不做自己不該做的。
默云知道巫瑾不愛默荼，卻會待默荼很好。他已是一只腳踏入棺材的靈了，他們兩個有婚約，默荼又喜歡巫瑾，他只能同意，否則默荼就真成無根的浮萍了。
默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他別無他法，他護不住默荼，默荼沒有族靈依靠，骨靈族是她最好的歸宿。
“我是實屬無奈，可你何必作繭自縛？
巫璃是骨靈，她不會親昵，不會心動。你有能力有前途，偏偏喜歡上個不該喜歡的，還搭上命，你說你這是圖什么？”
默云不想告訴阿九實情，阿九心思深，他想讓他能盡可能快樂的走，可他了解阿九，以阿九的性格遲早會查出原因。
一邊想瞞著，一邊又不想讓他因為這種事情浪費時間，思索再三，他只能妥協。
阿九腦子一片空白，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骨靈天生無情，“原來是這樣。”
難怪他們的眼底那么冰冷……
阿九呆愣半天，呵呵笑起來，默云生怕他被刺激壞了，“你沒事吧？”
阿九的眼睛特別亮，默云湊近看發現那是他眼里含著的熱淚，是淚光。
“我讓你不要喜歡巫璃，讓你不要喜歡，你就是不聽，弄成這副樣子，難看死了。”
他掏出帕子扔給阿九，“擦擦。”
阿九沒有接，自己緩了會兒，等那股悲喜交加的情緒過去才道：“我是高興，特別高興。”
默云：“你傻了？”
“沒有”，阿九吸吸鼻子，坐姿端正，“不說我了，我的事情說完了，現在來說說你。”
默云攤手，阿九的思維跳躍的太快，他一時跟不上，“你有病？我有什么可說的？”
阿九揉揉眼睛，道：“前兩天我碰到一個后廚的仆靈，他身上有很濃的安神草的味道，說是送給你的。
事后我詢問過巫醫，巫瑾靈長知曉你身體不好，命巫醫全力療愈，一眾藥材皆予取予求。”
默云板著臉，“那又如何？”
“煎藥的靈身上的藥味濃郁到我一聞便知，為何你身上沒有半點藥味？”
他之前就覺得不對勁兒，無奈想不通問題的關鍵在哪里，若非靠近巫璃，嗅到她身上的香氣，他也不會這么快想通這一竅。
“你不想讓我們得知安神草的事，而昨晚亥時你的窗戶已一片漆黑，你沒有失眠”。
默云的臉色陰沉，阿九不懼他的風雨欲來，續道：“你靈力受限，嘴上沒一句好話，整天揚言要帶走默荼。
而以我對你的觀察，你不是個只說不做，罵罵咧咧的靈，也就是說你在掩飾，掩飾你以前野心勃勃，被俘后卻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反差。
讓我猜猜，你背著我們收集安神的湯藥，是想凝煉成丹，臨近靈祭時哄騙默荼靈姝吃下去，達成阻止她參加靈祭的目的，是嗎？”
默云一記冷眼掃去，身上直冒寒氣，“這只是你的猜測。”
阿九：“那你認為我猜的準不準？”
默云是真想一大耳刮子扇過去，把阿九的嘴給扇爛啊。他算好避過所有靈，唯獨漏了阿九，“你從前是不是在故意隱藏？”
阿九給自己倒了杯茶，說太多話說得他都渴了，輕抿一口，無辜地道：“有嗎？”
當然有！
僅憑蛛絲馬跡就推測出自己的所有打算，默云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從前他的聰慧是面前這個叫阿九的青年想表現出來的，表現給他們看，僅僅是表現而已。
阿九的洞察力和對事情的敏銳力很可能到了讓他都自愧不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