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里嗎？”
從靈堂一側響起一個稚氣的女童聲，蕭景聞聲輕手蓋住棺材，飛速藏身于靈堂左側的寬柱后面。
前來之人是戚靜姝，她一個人敢跑到這種地方來，膽子也不算太小。蕭景今日第一次聽到她的存在，戚建與外來卑賤女子所生之女，與戚玉有著同樣年紀同樣身高……
其中深思，越想越氣，蕭景在暗處默默攥緊了拳頭。
戚靜姝登上臺階，直挺挺的站在戚玉牌位前，盯著上面半晌，繼而將目光落在前面的瓜果上。
“你是我的姐姐嗎？”她問。
可惜沒人回答。
“真可憐。我一進府，你就死了。”戚靜姝真是討厭死了這個所謂的姐姐，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生母是長慧長公主，官都御史府的千金大小姐就應該是她戚靜姝，而不是躺在面前的短命鬼！
她向前走了幾步，隨手拿起一個蘋果大大啃一口，咀嚼兩下趕緊吐出來，順便將蘋果重重往地上一砸，用手絹擦擦嘴嫌棄道：“真難吃！”
蘋果一路滾的很遠，停在左側的寬柱面前。
蕭景眸子晦暗不明，他的一只手無聲抓著柱子，細細看去，隱約有幾條指甲劃過留下的痕跡。
戚靜姝走了，走前還在靈堂前啐了一口。
小小的年紀，竟能做出那樣的舉動！
蕭景的目光落在地上被咬過的蘋果上，很久很久后才站出來，看著戚靜姝離去的方向，一腳重重下去，將蘋果踩的稀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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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云壓天，天欲低垂。
御史府門前，下人們身穿素麻接待來客，戚管家挨個挨個招呼引進，善變的臉上情緒轉換很快，上一秒兩行悲淚，下一秒笑容可掬。
靈堂兩側掛著挽聯，除了喪樂儀式外，沒有任何一聲竊竊私語。前來追思的人，都是跟戚建有過交往的人，他們除了說幾句安慰的話以外，也只能感慨老天無眼世事無常罷了。
皇上因悲痛未能來到府上，只遣了身邊最盡心得力的蘇公公前來送外甥女最后一程。蘇公公下馬到府后，由戚建親自出門迎接，一說起短命的大女，他便老淚縱橫。
蘇公公嘆息半晌也只能安慰，然后進到靈堂準備看望一番。
時至午時，天色卻昏暗的如同傍晚，低沉的云層就像壓在了頭頂，讓人透不過來氣。
靈堂有人哭喪，是曾經跟過戚玉的丫鬟們，其中也有阿清，只不過她的淚已經留干，只跪在地上不停為戚玉投燒紙錢。
如此蕭條可憐之景，蘇公公感慨萬千：“皇上最喜愛的就是大小姐，還總想著日后為其尋個好人家，誰能想到天意弄人？戚大人，節哀吧！”
“母親因為此事已經臥病在床，戚某知事自當鎮定主持，一定要給玉丫頭一個完整的后事。”看的出來戚建面容憔悴沒怎么休息，蘇公公便不再多言語，孤身站在一側觀看這場喪禮。
該來的賓客都來了，這些人中，恐怕沒有幾個人是戚玉見過的。戚建正跟他們寒暄，另一頭戚管家急匆匆趕來說了句：“大人，定興侯來了！”
定興侯蕭景，是從來不把戚建放在眼里的人。
戚建果真面色一變，他知蕭景會來，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當即撇下身邊所有賓客，大跨步子要去迎接。
可蕭景已經進來了。
他身穿佛頭青平素綃長袍，腰上綁著一根墨色仙花紋帶，黑色的雙眸充滿敵意。無視掉一路上點頭哈腰的管家下人們，就如此的目中無人沖了進來。
“定興侯光臨，戚某有失遠迎，請侯爺千萬不要怪罪！”戚建心中膽顫，低眉垂首拱手而道。
哪知，蕭景根本不給他面子，就連瞥都沒瞥一眼。只是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輕飄飄說了句：“提罪名的話，那可就就多了，不知大人要本侯別怪哪一樁？”
周邊賓客聽的清清楚楚，登時都呆住，不知定興侯跟戚大人何曾結過梁子？
戚建動作一頓，面上已然失顏，為了挽回面子，只好順著話苦笑著答：“是是是，戚某行事沖動，日后還望侯爺多多指教……”
“指教就別提了，日后萬一是敵人呢？”
這可真是……鋒芒相對了。
戚玉躺在棺材里想，爹爹怎么惹到了小侯爺？他可不是一個容易被勸服的人呢！
三言兩語不多，卻字字擺明了自己的立場。于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定興侯不喜歡戚大人！
戚建不死心，還想為自己圓幾句話：“戚某惶恐，實在不知哪里沖撞了侯爺，還請……侯爺指點一二。”
停頓的語氣，在別人聽來他確實很無辜。于是賓客們對著蕭景指指點點，又想把身世的事情拿出來提一提，蘇公公只沉眸看著不發一語。
蕭景原不想與他廢話，到底是十四歲的孩子，報復性極強，當下也不隱瞞，將實情都吐露了出來。
“今日怎么不見戚大人府上的貴客？”
貴客？難道還有比定興侯身份還高的客人？
堂中議論紛紛。
戚建忙于爭辯：“侯爺此言為何？府中賓客，均已至此，哪兒還有什么貴客？”
蕭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聲聲追擊：“哦？那府上莫名多出來的母女，倒是本侯看走眼了？”
母女……
戚建整個人僵住，他明明掩護的很好，為什么讓蕭景聽聞了風聲？
賓客們由竊竊私語變得鴉雀無聲，大抵是都明白蕭景的意思。
蘇公公觀戰半晌，自是向著定興侯這邊。先不說戚建人品如何，光是大小姐落水一事就多有蹊蹺。即便是兩歲小孩也尚且知道惜命，大小姐何故要跳水自殺？來府上追悼之前，皇上略微提過幾句，好奇其中細節罷了。
府內一向都不喜排場奢靡，盡管如此，丫鬟下人加起來還是有好幾十個人，怎么會連大小姐都看不住？
“侯爺此言可真是誤會戚某……”
“棺材……棺材動了！”
戚建未說完的話被一聲尖叫驚呼給打斷！
人頭攢動，大伙兒齊齊朝靈堂中央的棺材看去，正好看見棺材木頭正被人從里到外一點點推開！
棺材真的動了！
靠靈堂最近的賓客們驚慌失措間逃竄到四周，膽戰心驚盯著棺材。看它一點點被推開，聽著吱吱木頭的聲音，渾身直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