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一進了教室，發現大家還在“蒸籠”里掙扎，左佑趴在桌面上，我眼看著他的汗珠掛在頭發，心底早已經打好主意。

“左佑！”我站在教室后面大喊一聲，許多人都被我吸引過來，左佑睜著惺忪的眼睛，抬起了壓得滿是印記的臉。

“干嘛，放學了嗎？”左佑還在迷迷糊糊地打著哈欠，我隨手舉起一個灌完水的氣球，啪嘰一下扔在了他的頭上。

左佑措手不及，被我這個水氣球正中頭部，當時渾身是水，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對著左佑哈哈大笑，他反應回來，立馬起身跟我追逐起來：“時光，你打擾我睡覺，還用水氣球砸我！”

我跑到講臺前笑道：“砸的就是你，現在涼快了嗎，還覺得困嗎！”

左佑懵住了：“好像一下子就精神了，還挺涼快的。”

我舉起了裝滿水氣球的盆，對準左佑又是一個水氣球飛去，這下左佑已經有防備了，不是說打中就能打中的了。

只見他一抬手，想要用胳膊擋住，可是氣球本就脆弱，里面又裝滿了水，哪是那么容易擋下來的，氣球剛剛一碰到他，立馬就炸開了，直挺挺地潑了他一身水。

我在講臺前笑到失語，下面坐著的同學們立馬來了精神：“大神，還有氣球嗎？”

我從兜里翻出一堆小氣球：“氣球有的是，大家把自己的東西收起來，不要被水淋濕了，想要氣球的來我這里領，灌水就到水房里灌，反正大家熱得不行學不進去了，干脆就放肆涼快一把吧！”

說完一個氣球奔著朱嘉言的頭上丟過去，朱嘉言目標大，要打中輕而易舉，順便還波及了他身邊的時璐。

時璐擦了擦臉上的水，大叫一聲：“時光，你要完了！”

我把裝著氣球的塑料袋往下面隨便一丟，全班同學蜂擁而上開始爭搶，我趁亂跑到木一宸座位前，一把拉起還在發蒙的他。

“別一個人悶著了，大家一起玩多開心啊！”

這次木一宸完全沒有跟我抬杠，狠狠地點著頭，也投身于爭奪氣球的大軍當中。

我趕緊把門關好免得太吵，對同學們喊了一句：“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受傷了！”

話音剛落，一個氣球啪嘰一下在我面前的講座上爆炸，嚇了我一跳，抬頭一看，左佑舉著兩個灌滿了水撐得巨大的氣球站在教室最后面。

“大神，剛才你打我的兩下，準備好讓我還回去了嗎？”

“等一下！”我趕緊舉起盆抵擋，被突然出現的朱嘉言一把奪走，一時沒有辦法，只能被迫挨了左佑又一個氣球，滿臉滴水。

各自拿到了氣球的同學們，一批接著一批地涌入水房，一個個水氣球在屋子里飛來飛去，歡聲笑語充斥在整個悶熱的教室。

當所有人都專注于這件事情的時候，這個夏天便不再是悶熱，而是熱烈。包括任苒，也終于放下了書書本本，混入所有歡樂的人們之中。

看著同學們雖然個個渾身濕漉漉的，但是卻笑容滿面，我的心里突然涌現了一股莫名的感動。時間過得真快，誰能想到不久之后這些人就會分開，一年的確太短。再想想前不久剛剛經歷了百日誓師的高三學長們，猛然發現，原來這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離別。

不過，幸運的是，大家曾經遇到過。

“想什么呢？”任苒突然出現在我身邊，頭發濕淋淋的，臉上掛著水珠，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更加白里透紅。

我笑了笑：“沒有，沒想什么……”

“那你就吃這個吧！”時璐一下子從任苒背后竄出來，一個水氣球直挺挺地拍在我的胸前，水濺得我和任苒身邊到處都是，而當我和任苒雙雙看向偷偷搞事的時璐，她早就跑到同謀朱嘉言的身后躲起來了。

我狡黠一笑，拉住任苒的手：“打他們兩個！”

任苒笑著點點頭，擦干臉上的水：“好！”

時璐趁著我們說話間又抽空丟出一個水氣球：“別分心啊，我們兩個可還沒放過你們呢。”

眼看著氣球奔任苒砸了過去，我很自然地抬手把她圈在懷里擋住，氣球在我背上開了花，對面的時璐和朱嘉言雙雙得意地大笑。

任苒關切地問：“沒事吧！”

我抱著任苒笑道：“沒事，咱們給他們丟回去！”

全然不顧當時的畫面，她在我懷里放聲笑著鬧著，而我只覺得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正在悄悄萌芽。

林淼不合時宜地突然闖了進來：“你們不好好上自習課，怎么這么吵啊！”

數秒之后，在我們大家驚恐的眼神和慌亂地躲避之下，一個不知何處飛來的水氣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頭上，爆炸開來。

林淼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一步，顫顫巍巍地栽倒在地，摔到門外去。班里同學們個個呆滯在原地，瞠目結舌。

我反應過來，趕緊跑出去看：“林老師，你沒事吧！”

233

“時光，你今天又是還沒吃飽就撐了對不對！”

林淼一邊擦著臉上的水，一邊低吼著指責我，我和任苒被單獨叫出了教室，而其他人則是全部被勒令馬上把教室整理干凈。

左佑和蔣軻趴在門口偷聽林淼給我訓話，時璐和朱嘉言在一邊等待。

時璐快嘴詢問：“怎么樣啊，聽清楚了嗎，林淼是不是發挺大的火啊！”

左佑搖搖頭，皺著眉頭：“這門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什么都聽不清！”

時璐干脆也趴到門上：“你們兩個是剛才打水仗打傻了吧，讓我來聽我來聽！”

左佑和蔣軻趕緊讓路，時璐在門前找了半天的角度，最后還是含含糊糊地作罷，教室里的同學們無奈地嘆了口氣。

朱嘉言干脆憑借著身高優勢，踩著椅子從高窗上往外瞄：“哎，我看到他們了！”

時璐立馬湊過去：“看到了？情況怎么樣啊！”

朱嘉言把耳朵貼向窗戶，而后干脆拉開窗戶去聽，但是外面有一層鐵柵欄，他也沒辦法把頭探出去。

“不行啊，他們離這里太遠了，而且聲音還小，根本聽不到！”

在一邊沉默許久的木一宸終于開腔：“我覺得，不應該讓時光一個人承擔這些過錯。雖然是他挑的頭，但是我們既沒有人阻止，也沒有人不參與，這是我們大家的事情，怎么說也不該讓他一個人受罰吧！”

左佑走到木一宸身邊：“這個說得好，我特別贊同你這個說法，你難得說出這么有良心的話啊！”

“同意同意……”同學們也全都慢慢開始附議。

門旁邊的蔣軻問道：“那我們應該怎么做啊？現在破門而出，把大神和小仙女搶回來？”

我攤開手，質問道：“雖說是現在亂了一點吵了一點，但是你不覺得現在的氛圍很好嗎？再也沒有自習課上犯困睡著的人了啊！”

林淼也攤開手：“可是也沒有學習的啊！”

“你要往好處想嘛，整個學校里都被一股偃旗息鼓的頹相籠罩著，我們大膽地用了這個方法，瞬間就提起了同學們的士氣，估計這一個夏天大家都會記住這一天的。”

“還有任苒，你是不是知道，時光又要弄出這樣的幺蛾子，你怎么都不阻止一下呢！”

見林淼去質問任苒，我趕緊解釋道：“其實她有阻止過我了，但是你覺得我會就那樣善罷甘休嘛！”

“老師，我一開始是有點覺得時光在胡鬧，可是后來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童主任讓我們兩個想想辦法來提高同學們的士氣，不管過程是什么樣的，結果還是很可觀的嘛。”

林淼微微一笑：“行，你們兩個果然是在一起待的太久了，現在開始站在一條戰線上對付我了！”

任苒搖搖頭：“我很實事求是的，雖然時光總是出餿主意，可是不得不承認，他的餿主意確實是能起到大作用的！”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這么氣勢磅礴的主意的，有沒有考慮過把教室復原成原樣的難度啊！”

我疑問道：“干嘛要復原啊，每個人把自己座位的氣球碎片撿干凈就行了唄，至于教室里的水，是故意留在那里的，水蒸發吸熱，現在教室里有這么多的水，等都蒸發完，整個教室都涼快了，這不就是我們要的效果嘛！”

林淼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而且也沒有其他理由來反駁我，干脆就推開教室門走了進去，我和任苒對視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腳步。

林淼一推開門，發現教室地面上除了積水之外干干凈凈，所有同學們板板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哇，你們收拾得夠利索啊！”

木一宸當先站了起來：“老師，對于今天發生的惡劣事件，我做了以下檢討。首先這件事情發生之時，我并沒有對時光做出任何質疑和阻止，甚至參與其中，所以您對他的懲罰，理應平均給我一部分。”

“哦？”林淼會心一笑：“你想跟他一起受罰？”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木一宸，身旁的任苒也是懵住的樣子。

左佑和朱嘉言他們也站了起來：“林老師，大家都有份，我們也愿意分攤時光的懲罰！”

而后，全班同學都站了起來，一起嗡嗡地吵著：“我們都愿意一起受罰！”

任苒微微一笑，抬頭看著受寵若驚的我，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的情況，我們班還是那樣出奇地團結，即使大家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

林淼滿意地笑了笑：“看著你們這樣的團結一心，為師覺得很是欣慰啊，不過……”

大家一起看著他，林淼咳了一聲：“我也沒說過要懲罰時光啊，你們一個個地瞎起什么勁啊！”

“真的？”大家面面相覷，林淼嘆了口氣：“行了，今天的事情下不為例，不要讓其他老師，特別是童主任知道這件事情！時光為了讓你們大家的學習氛圍得到改善，已經開始不擇手段了，你們是不是也改做出改變了！”

我開口回答：“明白，最后這一個月，我們一定好好學習！”

林淼點點頭：“知道就好，我去換身干凈的衣服！”隨后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我扭頭看向同學們，朱嘉言帶頭首先爆發出了歡呼和口號：“最后一個月，好好學習！”

全班同學再次齊聲喊道：“好！”

234

借著這個由頭，后來的一個月，大家也不敢再不認真學習了，即便真的是困得不行，也會全力忍耐。

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一個人倦怠下來滿屋子人就會一個接一個地受影響，為了不讓林淼找到理由來欺壓我們，大家很自然地形成了監督小組，一個看著一個，濃厚的學習氛圍穩定地保持到了期末。

由于我們后期的臨時變陣，主動放棄了文科的學習，導致我和任苒的成績都跌下不少，任苒從第三名直下第八名，而我更是跌跌撞撞回到了第二十九名，跟入學摸底成績一樣。

任苒發下毒誓，等到高二開學以后，一定要回到原來的位置，我笑對她的信心，因為我知道她可以，我對她有足夠的自信。

而這個炎熱的夏天，也隨著暑假的到來，顯得熱烈而歡快，一切平平淡淡的，反而有著無限的真實。

我們這些人在小楠姐的店里重聚，此時她的店也不是原來的那個沒有客人、沒有收入、看起來慘兮兮的店了。

新的助手來幫助小楠姐之后，店面根據市場調研做了翻新，各種體制也做出了改革，大到營銷方式，小到商品價格。

當我闊別很久再見到小楠姐的時候，她已經不同于以前，眼里重新散發著自信的光芒。

任苒、安澤軼和侯與放，他們三個是這個店里的店員，目睹著這一切的變化，而我們其他人，則是為改變后的一切覺得驚訝。

我和侯與放坐在天臺上，對著月亮傾訴衷腸：“過了一年，發現我們身邊的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變化，可是身在其中的我們，卻沒有發現。”

侯與放嘆道：“是啊，一年可真快，回想當初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那個場面仿佛還在昨天。你去見茹鈺的路上，被澤軼堵住，那時候你們兩個水火不容，可現在……”

我接道：“還是水火不容！”

我們兩個對視著，會心一笑。

侯與放感慨道：“托大神的福，我們這幾個人，也敢在學校里稱自己為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先是醫院里打架被停課，后來又組織了一個那么大的舞臺劇，還有中間雜七雜八你捅過的各種簍子。自從我的人生中出現了你，都變得跌宕起伏了。既然你文筆這么好，聽我的，給自己出本自傳吧。”

我搖搖頭：“自傳就算了吧，你也是大家眼里的大圣，可不是借著我來聞名的。相反，我要感謝你們。”

侯與放笑了笑“哦？感謝我們什么？”

“感謝你們在我身后默默保護我，無論做出什么荒誕無稽的決定，卻都可以莫名其妙地實現，你說好不好笑！”

侯與放想了想：“你這么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樣的神奇能力！”

我們兩個一次性說了許多話，仿佛過了這整整一年，我們兩個的心門才徹底打開。侯與放他是一個溫和的人，但是也又很淡泊的一面，惜字如金的他，本來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一笑而過的。

“不過沒關系，以后這樣的能力還會繼續發揮的嘛！”

“我一直很好奇啊，你們就不覺得我這樣很奇怪嗎，我似乎也有一種神奇的能力，能把一切本來很正常的事情變得不正常。”

侯與放思索片刻：“可能，你骨子里就是當主角的料吧。”

“對了，今天大家都玩得太開心了，我還有個事情沒有問你們呢，我們九個人都選了理科，那你們一班和二班？”

“前四個班變成文科班，一班和二班自然是被解散了，學理科的一班二班人，會被零零碎碎地分散到其他班級里。”

“這樣啊……”我沒有繼續往下說，原本我以為我們班一下子撤出一半的人已經夠慘了，沒想到那四個班級會完全解體。

“他們一定很舍不得你這個好班長吧，畢竟曾經憑一己之力保護了兩個班級所有同學呢！”

侯與放笑而不語……

到了幾乎半夜，我們才陸陸續續從小楠姐那里返家，當拜托朱嘉言幫我送時璐回家之后，我主動提出了送任苒回家

長長的一排路燈照亮了那條，我本來不需要經常走，卻無比熟悉的路。

“別怕，這條路上新修了路燈，以后你放學回家，就再也不會看不清路了。”

任苒欲言又止，拿出小小光擺弄起來，我見她這幅樣子，看出她心里藏著什么話，干脆率先出手。

“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想說就說吧，沒關系的。”

“時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那我更要聽了，快說快說。”

任苒笑容洋溢：“你以后再也不用為我的眼睛擔心了。”

我卻慌了神，這句話是不是說她不需要我再照顧她了，忙問：“怎么了？為什么突然這么說啊……”

“我的夜盲，已經完全好了！”任苒突然跳起來抱住我，我一臉錯愕，驚喜地問道：“真的嗎？你真的完全好了嗎？”

她在我的懷里，柔聲細語：“謝謝你，我的眼睛能好，多虧你一直以來細心地照顧我……”

我抱著懷里的女孩，心里滿是幸福：“只要你以后可以每一天都快樂幸福，我也就覺得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