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都是如此之快。

只有暴風雨繼續下著，天空無比陰沉，照亮大地的唯有不時的電閃雷鳴。

“你成功了嗎？”東方翼看著八卦邪靈——王乾的背影問道。

那個身影同樣看著面前被那個在地上掙扎的身影，答案顯而易見。

所有人只在剛才的一瞬間看到了一陣白光，這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為刺眼的光芒。

以至于現在他們的眼睛都是花的，不怎么能夠看清面前的事物，尤其是現在是天昏地暗的暴雨天。

“不，你們失敗了。”只剩下半個軀干的苦行者說道，“八卦的力量果然恐怖，但可惜難以將我完全消滅。這顆星球不久就只會剩下一片荒蕪，你們失敗了。”

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失望，好像但也的確是他期盼發生的事情。

假面舞會的成員們拿起了槍，令光一邊走上前一邊掏出雙刀，所有尚有戰斗力的人都警惕的看著已經擁有不滅之軀的苦行者。

軀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塑，失去的四肢很快便長了回來。

他的身體依然是漆黑的，不知是糊掉的皮肉還是新生的皮膚，幾乎完美隱匿在了黑暗中。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地看著那個躺在地上的苦行者，哪怕他完全一動不動。

“你在嘲弄我們嗎？”令光對著黑暗大聲問道，“如果覺得不爽我來陪你大戰三百回合！”

令光沒有聽見回復，這讓他感到奇怪。而王乾此時卻慢步走向了他的死敵，令光立刻跟了上去。

伴隨著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眾人這才看清，苦行者不知何時已經變回了人類的形態。

假面的碎片在他的腦袋邊上，溢出的黑霧已被王乾所吸收，后者站在前者身旁，低著頭靜靜地看著。

“我……我很抱歉，對我殺過的人，對你，還有更多人。好久沒洗過澡了，真好……”躺在積水坑中的苦行者低聲說，雨水打在他精瘦的軀干上，浸濕了他的長發與胡須。

“你沒有資格道歉，對任何人。”王乾手中電光閃爍，手心對準了苦行者。

苦行者苦笑一聲：“是啊，我沒有資格道歉，你知道嗎……這是我一生中內心最為平靜的時刻，如果你要動手，最好麻利點。”

說罷，他別過頭去，不再作聲。

王乾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閃電愈發閃亮，卻有些猶豫不決。當自己的仇人毫無反抗地躺在這里，他似乎又沒有真正下手的勇氣。

一只手在這時抓住了他的手腕，轉頭一看，卻發現那是令光。

“已經夠了，殺死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和當初的他有什么分別。”令光說道，接著低頭看向地上的苦行者，“況且，他已經死了。”

雷聲隆隆，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苦行者的尸體已經開始發涼，看起來和在貧困與顛沛流離中郁郁而死的普通流浪漢沒什么區別。

仿佛一個比往常寒冷的冬夜過去，他在夢中就這么逝去了，就這么在這里長眠。

八卦邪靈緩緩變回了王乾，令光也摘下了假面，二人隔著幾步的距離面對面站著，立在暴雨中。

“魔窟的事情，我的父母曾經提起過。”王乾突然說道，看向遠方城市另一端，月目湖的方向。

“你的父母……”

“當年魔窟的探險隊伍有不少人死在了里面，或是在里面失蹤，但是還有人或是自己誤打誤撞的跑了出來，或是被一個神秘人救出。”王乾對令光說道，“我的父母和其余幾人，還有領隊的教授一同被一個拿著黑色長刀的男人救了出來，這是我兒時偷聽到他們的對話。這個假面也是他們從魔窟里帶出來的，實際上，我小時候經常搬家，他們似乎在躲避什么……”

“告訴我，魔窟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令光的聲音很小，幾乎被雨聲掩蓋。

“黑暗，怪物，不可思議的怪奇工廠和口吐人言的假面。”王乾回答道，“他們對于魔窟內部的空間認知實際上完全不同，每個人，甚至每次進入魔窟所看見的事物都會是不一樣的。這是我的猜測，從我兒時偷聽到父母對魔窟敘述截然不同得出的結論。”

看著地上苦行者的尸體，他想說什么，卻又沒說出口。

復仇似乎完成了，但他卻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這一切除了平復內心的憤恨以外又有什么意義呢。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總是造成更多痛苦罷了，他的父母也回不來了。冷靜下來之后，內心變得空蕩蕩的，到頭來什么都沒剩下。

“這個給你。”王乾將手中的假面拋給令光，“砸了它吧，你的刀上有邪靈的氣息，破壞它是沒有問題的。”

“你確定嗎？”令光接過了假面，“這種力量足以毀滅所有的一切，恐怕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也不為過。”

“那就更應該毀掉了，況且，帶著它我是無法離開這座城市的。”王乾看著令光說道，“你的身邊有第三個邪靈，我感受到了，非常細微而難以察覺，但是存在著。”

令光掏出夜幕，將假面捅了個洞穿，古銅色在瞬間化作了白色，不可見地黑霧融入了令光的腰帶里。

“你說的無法離開是什么意思？”

“那片湖里有什么東西在召喚遍布世界各個角落的邪靈來到這里，讓我們有著強烈想要來到這里的想法。在路上我已經擊敗了好幾個攔路的敵人了，除了遇到你和那個東方翼以外，我對其他邪靈都會有莫名的戰斗欲望。”王乾看著自己假面的碎片回答，“無論如何，這座城市很快就要發生大事了，我現在只想離這里越遠越好，和我的父母一樣，多謝你們幫我擺脫了束縛，多謝。”

說罷，他抱拳作揖，隨后跑入黑暗中，消失在了雨幕后。

東方翼此時走到了令光旁邊，兩人都已經被暴雨淋濕。

“走吧。”

令光點了點頭，跟著東方翼在雨中向著另一邊走去。

“叫處理小隊的人，去收拾一下尸體。”東方翼對其余人說道。

就在這時，天空中毫無征兆的劈下一道閃電，將黑暗中長眠的尸體變為了灰燼，燃著的火焰很快便被雨幕澆滅，什么都沒有剩下。

【Confusion will be my Epita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