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頓住了。

一年前的916行動，不止犧牲了24歲的年輕臥底一個人。

所有行動人員分成五組，一組15人，由5位緝毒警，10位武警組成。但當時警力條件有限，沒有爆甲車，沒有防彈衣，幾乎是肉搏。

而他們要對付的卻是身經百戰，比狐貍還狡猾的大毒梟“飛鳥”。

毒窩據點修建著夾皮墻、炮樓、碉堡，架著機關槍，內部藏著不知道比警方強多少倍的重型武器，就像是堅不可摧的城堡，易守難攻。

而當時的高向新，被分到第五組，任務是死守后路。也許這看起來是相對簡單的任務，卻要求有極準的判斷力，不容許有一點猶豫。

槍彈，炮火，爆炸……

聞者比親眼見過的人更恐懼，人間煉獄般到處是死亡的氣息，到處是無望的呼號，炸起的灰塵蓋不住空氣里滿是鐵銹味道……

不知道多久，一群緊身黑衣，渾身血污的剽悍馬仔護著中心一個面色從容的男人跑了出來。

中心的男人臉上身上都是血，卻沒有一處傷口，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雙深潭般的眼睛似乎要把人拉進地獄。

突然他嘴角歪了一下，拉下一顆手榴彈往他們埋伏的地方丟了出來。

“打！”

與爆炸聲同時響起的是組長一聲嘶啞咆哮的命令。

槍聲炸彈聲同時響起，震天撼地，每一顆子彈都仿佛打在心上，炸的鮮活的一顆心千瘡百孔……

五組十五人不過幾分鐘便只茍延殘喘著三個子彈用盡的——

五組組長陶強，腹部中彈的一個年輕武警和右臂上兩個血窟窿的高向新。

“帶回去。”“飛鳥”只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漆黑，陰冷，寂靜，絕望……

兩個活人和一個死人被關進了滿是鐵銹和鮮血的籠子里，狹小逼仄。

腹部中彈的武警路上就去了，高向新胳膊上鮮血淋漓，緊緊綁著滿是血污的繃帶。

“組長……”他靠著鐵籠喃喃道，失血過多的他此刻的臉蒼白的像鬼一樣，長期缺水嗓子又沙又啞，艱難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組長似乎很激動，可嗓音卻啞的不像活人，“你撐住，組織會來救我們的。”

高向新點點頭，高燒使他幾乎喪失了意識。

“你殺了我吧——哈哈！”

“啊——啊——”

像是生生穿透腦漿，刺耳的聲音使昏迷的高向新一下清醒過來。

兇煞惡鬼，血染地獄。

“飛鳥”坐在椅子上，雙腿自然交疊著，手里擺弄著一個類似鐵錘子的東西。

“說，怎么和條子聯系的，怎么出賣我的？嗯？”

猛的一錘打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肋骨碎裂的聲音清晰的破開每個人的耳膜。

男人瘦削的臉上血汗混雜，蜷縮在地上不停抽搐著，“飛鳥”身邊的兩個身材彪悍的馬仔粗狠的把他拉起來，正視著他們的地獄之王。

瘦弱男人啐出一口血沫，笑了笑，口型似乎在說“去死”。

“飛鳥”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仿佛在虔誠的祈禱：“公正的上帝大人絕對不會容許叛徒的存在，背叛者將不會被寬恕，忠誠的信眾秉承神的旨意在此作出審判，處決叛徒普羅米修斯的懲罰?！?

死一般的寂靜里，鮮血混著水聲滴滴答答。

“飛鳥”睜開眼睛，輕蔑的看著他：“神賜予了我無上的權利，我將代替上帝大人處理背叛者?！彪S后偏頭對手下吩咐道：“把背叛者的同伴帶上來吧?！?

嘭——

高向新和陶強被一腳踢到“飛鳥”面前——以一種極其狼狽的方式。

瘦男人深陷的眼窩里幽黑的瞳孔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刻極速放大，恐懼鋪天蓋地的襲來。

“霍州?！?

高向新在靠近他的那一瞬認出了這個被懲罰的男人，他真是瘦到皮包骨頭，眼底烏黑一片，血污糊了滿臉，絕望到幾近崩潰。

高向新全身肌肉繃緊到極致。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哆嗦的后牙咬碎了腔內軟腭，活著血肉咽了下去。

“看到你這么激動，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事。”

“飛鳥”拂了拂衣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塵，聲音壓的極低，陰森森的看著面前三個不可饒恕的“罪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生門我給你們留一半，好不好？”

生門半開，一生一滅。

這句話無疑把三個人都丟進了冰窟里，殘存的溫度被寒風一寸寸吞噬。

顯然，“飛鳥”對這個玩法很滿意，不言不語揮了揮手把高向新和陶強又丟回了鐵籠里。

“你們倆可要想好誰死，馬上就輪到你們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飛鳥”似乎微微嘆息了一下。

“你要干嘛？王八蛋！”

陶強青筋暴起，緊緊攥著鐵籠，高向新愣在原地目光無神，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寒氣，就那么靜靜看著兩個男人給霍州注射了一針管不知道什么東西。

注射后，霍州臉上含著笑，瞇著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飛鳥”也笑著盯著他的臉。

鐵制刑具不疾不徐發出陣陣清脆聲。

?！！！?

……

或許是藥勁過了，地上的男人開始抽搐，“飛鳥”仁慈的又施舍了他點藥，隨后笑著拿起了磨得锃亮的匕首，銀色刀光在他緊鎖的眉心上一閃而過……

割一刀，笑一聲。

笑得竟比哭的還難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暴怒的聲音也消失了，陰冷潮濕的地上多了一具失了生機的尸體。

……

起來吧，你們睡在這干嘛？

地上多冷啊……

……

“帶著他們回家吧?！?

刀疤臉拍拍他的肩膀，鼻孔里噴出的熱氣凍住了他全身的血液。

時間仿佛也被凍住了。

他行尸走肉般彎下腰，拖起那具笑得僵硬的尸體走了出去。

天高云淡，陽光暖洋洋的溫暖著大地，路邊金黃的野花迷人的耀眼。

寬闊的大路上，有兩個蹣跚的人，一個閉著眼，一個沒有心。

一具尸體，一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