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便時至清明，只是清明未至卻已開始細雨紛紛，菊苑東院內的廊角下，盛開在一排排生機盎然的春菊，將院落點綴的別具韻味。

一月前，菊苑便接到來自京師的圣旨，今年清明官家將攜皇后親自來祭祖，百官陪同。

聽到這個消息后，游婧芝表面并未表現出歡喜之色，可心中卻早已雀躍。

夜色朦朧，燭光將她的一抹纖纖玉影映在窗前。

許久未見月姑姑.......不，此時應稱呼為皇后娘娘了，她們結伴長大，是難得的閨中密友，紫禁城就是個吃人的魔窟，不知她在宮中過的可好？

父親身為禁軍統領，負責護衛紫禁城安慰，他定也會隨著官家一同而來，少年時候，父親是那般慈愛，可長大后他卻總提醒自己需記得女子本分，因此沒少受訓斥責罰，他這次來，可還會罵我？

子興......他也會來的，他如今已經承襲了文淵伯的爵位，世人皆尊稱他一聲伯爺了，不知他如今過得可好，如今的體態是富腴了還是消瘦了？他可還念著他的承諾？

想到邊子興，游婧芝面頰緋紅如桃暈般。

想必英國公應也會一同來吧！他那身子骨能禁得起那般的舟車勞頓嗎？自從京師一別之后便全然沒了他的消息，不知他那后院是否還是那般熱鬧，估計......又新納妾了吧！

她不自覺地低眉淺笑。

此時，余笙端著端著一個小脂粉罐子進到屋內。

余笙將罐子放到梳妝臺前，“姑娘，這是您要的紅玉膏，依著您的吩咐我去公主房中要的，不過您向來不愛這些脂粉釵寰的，如今怎么想起要敷這紅玉膏了？”

游婧芝起身坐到鏡前，“不為什么，不過是近幾日我覺得天氣有些干燥，臉上有些難受。”

余笙覺得屋子里有些悶，微微的打開一點窗戶，外面正小雨淅淅，“姑娘，這都一連下了四五日雨了，我屋里被子都有些發霉的味道了，你怎么還覺著干呢？”

游婧芝語塞。

“定是因為情郎要來了。”

窗外傳來一個男子干凈的聲音，窗戶上映入一個挺拔的身影。

借著窗戶縫隙，余生發現來者是戚元堂，推開窗戶道：“怎么是你？”

戚元堂笑若彎月，“余笙妹妹，可有想我？”

他正欲翻窗而入，被余笙攔在窗前，“戚少主，這是我們姑娘的閨房，你不得入！”

戚元堂讓她看著自己淋濕的衣裳，“余笙妹妹，這外頭下著雨呢，叫我淋著你不心疼嗎？”

“你現在站在廊下，雨淋不到你了......”

余笙話還未說完，游婧芝已經推門而出了，“你們江湖人都這么來去自如嗎？上次走的時候沒說一句，這次來的又這么突然。”

戚元堂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游婧芝，她依舊穿著一身青色素衣，妝容清秀而淡雅，一雙眼睛充沛滿靈氣，她依舊是那般模樣，叫人一見，便流連忘返。

“我年前有急事，沒來得及和你說便走了，我前幾日吃到一味好吃的核桃酥，想著你也許喜歡就給你買來了。”戚元堂看向她，言語溫柔。

說完，從自己胸前掏出一個包裹打開，里面還包裹著一層牛皮紙，打開牛皮紙后，才見幾塊已經碎成渣的核桃酥。

“怎么......我明明護的好好的......”戚元堂的臉上有些失落。

“無妨的......”游婧芝笑容姣好，伸手拿起捻起一塊核桃酥的碎塊放入嘴中，“果然好吃呢，都給我吧！”

隨即，她將戚元堂手中的核桃酥接過。

院中細雨綿綿，廊下四目相望。他從她的眸色中只探到舊友重逢的喜悅，戚元堂將對她的愛慕深深隱藏。

此一世，只要護她周全就好。

他望見窗內，見她的梳妝臺上擺放好的首飾和脂粉盒子，故作調笑道：“你不用刻意打扮的，你就這般樣子，文淵伯應該也是很喜歡看的。”

游婧芝羞澀的沉下頭，“你莫要胡說......”

戚元堂不知該怎么開口道別，只輕輕松松的說了一句“我先走了”便轉身而去。

游婧芝歡喜的捧著核桃酥回到房間，招呼余笙坐到自己身旁，“余笙，真的很好吃呢！”

余笙上前拿起一塊核桃酥放入嘴中，“確實很好吃，也算他有心了，不過......姑娘，他這般愛玩鬧我怕終有一日會害了你。”

“我知你想說什么，我和他一起玩很輕松，和他一起玩的時候并不會顧慮他是個男子，也不顧慮自己是個女子，但是我記得我的身份，所以我是有分寸的。”游婧芝頭一次遇到讓自己有這種感覺之人，倍覺珍貴。

余笙頷首，“姑娘開心便好，以后若他再來，我為姑娘把風，你們盡情去玩就是。”

游婧芝又挑了一塊還算完整的核桃酥遞給余笙。

余笙細細的品著，突然記起了什么，“這核桃酥......口味和廚房里的一位嬤嬤給我嘗的味道極像呢！不過可惜了......她今日突發癲癇之癥去世了，當時大家都在廚房忙著，她突然就倒在地上抽出口吐白沫，沒一會兒人便斷了氣了。”

游婧芝問道：“廚房嬤嬤？是哪一位？”

余笙回道：“就是那位年紀最長的嬤嬤，他們村子就在菊苑背靠著的那座大山后面，說來也怪，那位嬤嬤一去世，齊婆子便哭著喊著要來處理她的身后事，說是原先認識的故交，來盡一片心意的。”

游婧芝頓察事情不妙，“這事金嬤嬤怎么沒來報？”

余笙看她神色有異，答話更周到了，“金嬤嬤今日已經來和公主稟告過此事了，當時姑娘你出去玩了，公主便沒有特意叫你回來。”

游婧芝單手盛著下巴陷入思索，那位老嬤嬤便是他們姐弟在山上遇見的那一位，她和婆子并無過多交情，甚至她談到齊婆子時還多有鄙夷之色，齊婆子又何以會熱心來張羅她的身后事？難不成......老嬤嬤非善終？

余笙雖不知游婧芝心中在嘀咕著什么，可她瞧著應不是簡單的事情，便問道，“姑娘，不如我明早叫金嬤嬤來問話？”

“好，明日晨起你便讓她過來說話，你就說......”游婧芝突然停住，如今金嬤嬤掌管菊苑，怕是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她，若齊婆子真做了什么，怕也是會晚萬分小心的留著著，得尋個周到的由頭才好。

她余光瞥到繡筐，腦中立刻有了主意，“你就說我有個帕子上的牡丹圖繡不好，請她來指點一二。”

余笙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