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要提這么多東西，你累不累啊，去了那邊又不是買不到。”

雙手提的滿滿幾大包東西，沉甸甸的。大中午的正直太陽最毒的時候，唐璐跟著于紅霞站在公交車站前，沒有任何可以遮陽的東西，陽光刺眼口干舌燥，汗水已經濕透了衣衫。

全國的外婆都是統一發的吧，每次去外婆家都得提一堆東西去，回來的時候還得提一大包，也不管那些東西有沒有用，反正都得拿著，回回壓得人精疲力竭。

這都等了有半個鐘頭了也不見公車來，看著袋子里的西瓜，唐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想現在就把它打開給吃了。

“咱們打車去吧！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而且這天也太熱了，咱們提的東西還多。”

“打什么車！那么遠，打車過去不得個四五十塊錢啊！公交車倒兩趟就行了，還便宜。”

死要省錢活受罪！朝于紅霞翻了個白眼，唐璐開始小聲嘀咕著。

距離外婆家起碼有十幾公里路程，也沒有直達的公車，還得在中途換乘，這大熱天的豈不是折騰人嘛。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終于來車了，原以為得到了救贖，殊不知是另一個地獄。

車上擠得爆滿，車門子都快要關不住了，這種情況要是還非得往上擠，怕是沒一會就被擠扁了，見于紅霞提著幾大袋子就往上沖，唐璐直接傻眼了，要不要這么拼？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擠上去，車上的味道簡直讓人難以呼吸。人擠人前胸貼后背，臭汗味夾雜著腳汗味，還有一些不常洗澡的大爺大媽身上的體味，各種味道交錯在一起差點沒把唐璐當場送走。

袋子勒的手指發紅，小小的唐璐被擠來擠去沒有可以扶著的地方。北安不像大城市，空調車還沒有普及到，再加上市民素質普遍差勁，不講個人衛生的也居多數，每到夏天，公交出行都會變成一種“刑罰”。

噗......

不知是誰放了個屁，那聲音如雷貫耳響徹云霄，味道堪稱一絕！正所謂：平地一聲雷，萬物皆成灰。

來來回回幾趟倒，到達目的地的那一刻唐璐終于得到了救贖就，像是死里逃生般的感覺，自己這條小命可算是救下來了。

再看看于紅霞，經過這一遭整個人蓬頭垢面的，像是村口剛剛干架回來的婆姨，站在道路邊大口地喘著氣。

咚咚咚！

“呀！怎么提這么多東西，不是說了別買了別買了，這兒都準備好了，你這不是浪費嘛！還重甸甸的，大熱天的把娃娃都給累死了。趕快進來歇歇，喝口水，那兒有打開的西瓜吃兩塊去。”

開門的是個30多歲的女人，她是唐璐的小姨，齊肩短發，皮膚黝黑，有點微胖。看到累成狗的唐璐母女她趕忙接過手中的東西招呼著。

房子里鬧哄哄的，一進門就看到幾個壯漢圍在桌前打牌，大肆的叫囂，女人們廚房客廳兩邊跑忙著準備吃的。

“誒！姐姐！姐姐來了！姐姐快過來一起玩！”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朝著門口歡呼雀躍，趕忙跑過來用小手拉著唐璐，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你終于來了，快過來一起，人多帶勁兒。”

“你啥時候來的？你不是上班么？”

“調休了，專門挑的今天，就為了見你一面，看我對你好不！”

“扯吧你，誰不知道你是為了今兒這口吃的。”

計謀被識破，年輕小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的這個妹妹呀從小就愛欺負他，明明自己比她大7歲，但事事都被妹妹管著，妹妹說東，自己絕不敢往西。也不是慫，只是這個妹妹實在是來厲害了，愣自個是個男的也打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不管自己平常什么樣子，但在唐璐面前一直都是乖哥哥。

“姐姐，給你吃西瓜，這個瓜可甜了呢！是我和我媽媽一大早去早市買的，你快吃一塊。”

白白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大塊西瓜，生怕掉了。這可是他剛剛跑去廚房找大人剛剛切的呢，是整個西瓜里籽最少，顏色最好看的一塊。

幾個弟弟里唐璐平日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弟弟了，也算是沒白疼這個小兔崽子，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著姐姐。很多時候唐璐都想有一個親弟弟，這樣就有人經常陪她了，她不會時常感到孤獨，見了好的東西也可以買給弟弟。

“別玩了別玩了，收拾收拾準備吃飯了。你們幾個后生一來就知道玩，也不幫著干點活，凈想著吃現成的，看以后哪家的女女會嫁你們幾個，伺候的麻煩。”

不一會會，各種山珍海味盡數都上桌了。紅燒肉、清蒸鯉魚、酥雞丸子、油菜炒蘑菇......大大小小湊起來有十幾道菜吧，桌上都騰不下地方了。

“璐，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問他快到了沒，咱們這都準備好了。”

“好的。”

“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唐強這手機鈴聲也是夠時尚，撥通蠻長時間了也不見有人接，在忙嗎？

咚咚咚！

正當唐璐好奇的時刻有人敲門了，進來的正是唐強。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有的人就是運氣好，每次剛到就剛好準備開飯。

這幾個哥哥弟弟們就像是一群餓狼一樣，剛端上來的一盤豬耳朵一人幾筷子就沒了，一個個都胖的跟豬一樣，一天吃到晚就知道吃。

每次家庭聚會，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干起了各種兼職。什么紅娘呀、藥托、神婆之類的等等。七嘴八舌的一股腦給你強塞她們的思想，根本不會在乎你愿不愿意，想不想要。你拒絕就是你的不對，大人們都是為了你好，怎么可能會害你呢，還是你太年輕，不懂得大人們對你的良苦用心。

這不，剛坐下還沒說兩句，整個飯桌上除了唐璐以外，其余的女性都開始給哥哥洗腦，各種介紹對象，她們才不管你喜不喜歡，只要她們覺得好，意思這事就可以定了。

“你談下對象了沒有？這都多長時間了？聽你媽媽上次說你小學同學家娃娃都上小學了，你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丟不丟人。”

“就是，老大不小的后生了，趕快結婚生娃娃，讓你媽早點抱孫子，趁我們還在，還能抱一回曾外孫子。”

“姨這有好幾個好女女，都是人家給我介紹的，完了給你聯系聯系你出來見見，好好認識一下，要談對象呢知道不。姨這都有照片，你快看看，姨看那個護士就不錯，跟你年紀相仿，還有那個當老師的，比你大個兩歲，也不錯。這么好的對象真的是難找嘞，你快挑幾個見見，接觸接觸，看看喜歡哪個，完了給咱帶回來。”

“也聽見了沒，都為你操心著呢，你趕快麻利的把事給辦了，別辜負家里人的好意。”

“......”

哥哥低著頭吃飯不說話，不想跟這幫子婆姨爭論，假裝自己聽不到。

“媽媽你們不能這樣做，哥哥不喜歡那些姐姐，老師說了強扭的瓜不甜，不能強迫別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呀你，吃你的飯，凈瞎說！”

小弟弟被媽媽打了一腦瓜，撅著嘴眼淚忍不住往下掉，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當得知自己在學校所學到的道理被家長不分青紅皂白的反駁，幼小的心靈定會遭到創傷。

“你們有完沒完了，人家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這是結婚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怎么能隨便找一個就成了，你當是市場買東西？無語......”

唐璐看不下去了，她最煩這些個女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尤其是于紅霞，不管誰的事兒她都要插一手，搞得像是很熱心腸一樣，殊不知別人真是厭惡死她了。

遇到這種情況，誰站出來誰倒霉，市井婆姨們可是不講道理，唐璐話音剛落，餐桌上的矛頭瞬間就指向了她，沒有哥哥什么事兒了。

“你個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你現在最主要的是學習我告訴你！學習學習屁也不頂，你考不上大學你給我等著，一把把你嫁出去給了別人，我也落得輕松。”

“就是你要好好學呢，你看后年就輪到你高考了，你可是要給你媽媽爭口氣，你媽媽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這大半輩子當家庭主婦起早貪黑伺候你，你一定不能辜負你媽媽的期望。”

“聽見看了沒？好好學，考個好大學，畢業找個好人家。”

“女娃娃找對象，你就找那種有錢的，家庭條件好的，多接觸幾個挑著看哪個好，然后就跟哪個。不敢找那種窮的啥都沒有的，跟了那種人有你受的。”

“......”

“......”

“我吃飽了！”生氣的扔下碗筷，起身就離開了。

唐璐一個人坐在臥室里把門反鎖著，這些婆姨太可怕了，打不起還躲不起？離得遠遠的，避免交談的機會，這年頭講道理的人還真不好過，走哪都能遇上胡攪蠻纏的。

一晃也下午六點多了，各自也都要回各自家了。臨走前這些女人又在唧唧歪歪的商討著，一人揣了整整兩大包東西帶回去，什么舊衣服、舊鞋、舊包，還有學校發的學生奶、干饃片、已經放臭的雞蛋等等，亂七八糟塞了一堆給你，在他們眼里這些都是好東西，衣服鞋還可以穿，哪怕是別人穿了不要的，臭雞蛋和過期的牛奶可以吃，都是有營養的東西不能浪費。總覺得自己藏得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還怕平日里拿出來被搶走，所以一直藏著，直到壞了、臭了、發霉了再拿出來，搞得好像別人都特別稀罕那些玩意兒，巴不得占為己有一樣。

“璐，你給你媽媽提一袋子，東西太重了，你媽媽身體不好提不了。”

唐璐嫌棄的看了一眼，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低頭玩著手機。

“跟你說話呢，你這娃娃咋不聽話。”

“你別掐我行不行，有話不能好好說。”一把打掉掐著自己胳膊的手，憤怒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女人，唐璐最討厭別人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這些個婆姨下手都沒輕沒重的，掐的唐璐胳膊一片青。

“那包垃圾有什么好拿的，整天提過來提過去，都是些過期了的東西，你們不怕吃死人我還怕，說過多少次了你們都不聽還非要拿，咋了？你們就那么喜歡吃垃圾？那么喜歡撿別人不要的東西？又不是住在大山里窮的連根柴火都沒有，至于這樣么！”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啊？你就沒良心，白養你這么大，你就是個白眼狼！”

“隨你怎么說，我話也撂這兒了。這些個垃圾，誰要誰自己提，我不要，所以我不提。”

“你.....”

吼出來真爽，放狠話唐璐可從來不帶怕的。還沒等那幾個親戚說完，唐璐直接轉身走了。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她們愛怎么嗶嗶就怎么嗶嗶，反正自己現在也聽不見了。唐璐覺的自己不把那些個東西扔出去就不錯了，還指望著讓自己去幫著拿？也不知道這些個人一天天的想啥呢。

好像老一輩的人都是那樣，一有什么東西就要藏起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直到把東西給放壞了，又覺得丟了可惜，才肯拿出來吃掉，不聽別人的勸阻一意孤行，也不管吃了是否會對身體有什么不好的反應，只覺得這東西不能糟蹋了。

也是怪難為情的，唐璐心理清楚外婆她們也是害怕這幾個孫子孫女吃不上穿不暖，一有個啥她自己也舍不得用，都會藏起來等他們過來的時候再拿出來給他們。只是無論你怎么勸說，外婆都只會覺得你是在騙她，她不相信你有的吃有的穿，畢竟在他們那個年代，一頓飯碗里能見著一粒米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不愿意與時俱進，不愿意接受現在的社會罷了。